相处有一段时间了,就这么看个模糊的背影,钟应就能立刻认出他来。
莲中君,君不意!
君不意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出一分脆弱来,逞强的要死,可是两人住一间院子后,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钟应倒是见过两回了。
清了清嗓子,钟应离石桌还有三步远时,喊了一声:“君不意,我回来了。”
钟应还是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匆匆忙忙赶回来,不知怎么,有点儿心虚,便抬了抬下巴,一脸骄傲道:“剑岛没什么好玩的,所以我提前回来了。”
“……”
在心里数了三息,没人回应,唯有天风拂过时,碧叶簌簌作响。
钟应抬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桌面上的少年。
看不清君不意的面容,只能看到他的手指搭在桌子边缘,在星光下,苍白的手背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君不意?”钟应伸出手,指尖碰到了君不意的指尖。
他的手指温热,指甲呈健康的淡粉色,可是君不意的手指却冰凉僵硬到像一块寒冰。
钟应心中一跳,抬手握住了君不意一缕长发,将鸦色头发拂至君不意耳后,借着朦胧光线,终于看到了君不意小半张脸,然后用两根手指头碰到了君不意的额头。
额头滚烫,如碳火炙热。
不过还有气,就是呼吸有些虚弱。
钟应这般想时,便见那双阖着的凤眼缓缓掀开,如画卷展开,露出纸张上的绝世丹青来。
“钟应。”君不意低低唤了一声,微弱而沙哑。
钟应如触电一般,猛的收回了手指,脸上流露出尴尬之色来:“那个,你要睡的话,回卧房睡,别在这里趴着。”
“嗯……”君不意细细应了一声,手掌撑着桌面,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子来。
他大概趴的有点儿久,平日里干净整洁的衣襟如今有点儿皱,一个人向着房间而去。
钟应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脚步虚浮,轻飘飘的似夜间一抹幽魂,忍不住开口:“你能行吗……”
话音未落,便见君不意一个踉跄,身子向着前头歪去。
钟应身体比意识快,拉住了君不意的手臂,直接被君不意扑了个满怀。若不是他下盘稳,力气大,两个人便摔一块了。
可是钟应脑子还是懵了一瞬。
这是什么情况?
他干嘛要接住莲中君?
两人贴的极近,肌肤间的阻隔只有柔软的衣料罢了,因为君不意长了钟应一岁,比他高一小截,所以钟应搂住了君不意的腰,君不意的两条手臂也环住了钟应的肩膀。
君不意的头枕着钟应的肩膀,柔软、沁凉的长发则贴上了钟应颈项的皮肤,让钟应觉得痒痒的,同时,清淡幽香也自君不意的发间传来。
钟应屏息:“你怎么身上这么香?”
“我没香……”
钟应:“……”
这么亲近的动作,在两人相识之初,根本无法想象。
君不意第一次发烧的那个雪夜,钟应就差一脚把君不意踹开了,而君不意稍微恢复一点儿意识,便离得钟应远远的。
可是现在,钟应居然生不出几丝排斥心里,君不意也乖乖巧巧的搂着钟应……
“既然发烧了,不舒服,就别逞强了。”好半响钟应才又开口,“我扶你进去。”
君不意又轻轻嗯了一声:“好。”
钟应半搂着君不意的腰,慢吞吞的挪到了门口,一脚踢开了房门,将君不意扶上了床榻。
君不意缩在锦被上时,钟应便去点灯。
油灯点燃,暖黄灯火透过纱罩,将半面墙壁照亮。
钟应向着床榻走去,坐在床榻上,看着双眸紧闭的君不意,不由眯了眯桃花眼。
这个时候的君不意实在太虚弱了,清瘦苍白,又乖巧听话……
钟应记起了刚刚那幕,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他想:莲中君似乎……信任他。
重活一世后,他不仅没和死对头斗个你死我活,反而意外的得到了他的信任,一份珍贵至极的信任!
实在是……可笑!
可是,他又忍不住想,原来少年时期的君不意,这么容易相信一个人吗?
那么,他现在动手杀了君不意,是不是君不意也不会反抗?
上一次君不意发烧,钟应动过这个念头,并且付出了实际行动,这一次,钟应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神魂离体之时,君不意不曾对他出手,还细心照料他。
他虚弱之时,君不意也处处迁就他……
那么,他现在便绝对不会对君不意出手。
不是什么复杂原因,而是魔君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钟应俯身,手指头勾住君不意的下巴,君不意脸上戴着玉质面具,钟应便将目光落在他弧度完美的下巴和樱色唇瓣上,自顾自的嘀咕:“以后我要杀了你,也该是正面赢你。那个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决裂了,所以不管多卑鄙无耻冷酷的手段我都用的出来……”
一字一句从唇中吐出,钟应的声音越来越冷,目光也越来越森寒。
还不等他继续放几句狠话,他的视线中,君不意唇瓣微动,用着低哑的声音说道:“有点冷……”
钟应:“……”
“哦。”
钟应利索的给君不意脱了鞋,随便扔在一边,然后粗鲁的去扯锦被,试图将被子给君不意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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