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晴朗了没有多久的扬州又下起了夜雨,落在房檐上,又从檐角滴落下来,砸在水坑里,叮叮咚咚的响,分明是清脆的声音,却让人无端心烦厌倦。
宣阑抬起手想要揉揉自己作痛的眉心,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是一头的冷汗。
他控制不住的去想,进福元殿的时候,江尽棠才多大?十七岁,还是十八岁?
也就是同他如今相差不多的年岁,如果他真的曾经被扔进过蛇窟里,那时候的他,会有多绝望?
他会哭吗?会不会靠在宣恪的怀里哭?
宣阑不知道。
他无法想象江尽棠这样的人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也无法忍受江尽棠被宣恪抱在怀里的画面。
宣阑的脑子乱的一塌糊涂,忽然吱呀一声响,外面的光漏进来,划破一室黑暗,宣阑抬起头,就见有人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手上还拎了个食盒。
江尽棠先是欣赏了会儿宣阑的狼狈样子,这才慢吞吞的走进来,关上门,点上蜡烛,而后走到宣阑旁边,道:“想起印兄应该还没有吃饭,就去厨房拿了点东西,粗茶淡饭而已,印兄不要嫌弃。”
宣阑沉声道:“你既然已经把我交到了青天教手里,还关心我饿不饿肚子?”
江尽棠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的两碟小菜并一碗白米饭,烛光摇曳中,这样连下等宫人都不吃的饭菜,竟然显得格外诱人。
“印兄的用处还很大,若是现在就饿死了,是我的损失。”江尽棠半蹲在地上,脸上有浅浅笑意:“当然,印兄若有气节,饿死不吃嗟来之食,我也是不管的。”
宣阑冷笑一声:“我为什么不吃?气节值几个钱。”
“把绳子给我解开。”
“这可不行。”江尽棠曼声道:“我一个文弱书生,把绳子给你解开了,你若是要跑,我可制不住你。”
宣阑斜着眼睛看他:“那我怎么吃?”
江尽棠思考了一会儿,道:“我喂你吧。”
他端起饭碗,认真询问:“想吃哪个菜?”
宣阑气笑了:“这两菜,一个叫青菜炒辣椒,一个叫辣椒炒青菜,有什么区别?”
江尽棠挑眉:“你可以选择吃青菜还是辣椒。”
“……”宣阑闭了闭眼睛,最终屈服了:“青菜。”
江尽棠夹起一根青菜,不甚温柔的喂进宣阑嘴里,宣阑刚尝了一口,就差点吐出来:“……这什么东西?!这是人能吃的东西??”
江尽棠疑惑道:“不好吃?”
宣阑说:“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是能不能吃。”
江尽棠喃喃道:“应该不会很难吃才对……”
他自己夹了一根青菜,尝了尝,然后面无表情的吐掉了。
宣阑啧了一声:“青天教的伙食水平就这样?”
江尽棠没说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微笑:“要么吃东西,要么闭嘴,我把饭拿去喂狗。”
宣阑嘲讽:“这玩意儿狗都不吃。”
“……”
江尽棠温柔道:“也许狗也不吃,但是你能吃的,只有这个。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不吃的话,我就走了。”
“一。”
宣阑很有骨气的想要说自己不吃,到底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少年郎,饿这一顿又不会死。
但是看着江尽棠垂着眼睫的样子,莫名的,他说:“不用数了,我吃。”
江尽棠展颜一笑:“看来印兄的确没什么骨气。”
他喂饭动作并不细致,磕磕碰碰的吃掉半碗饭,宣阑觉得自己的舌头已经麻木了,连这种东西都能吃下去,估摸着以后御膳房也不会为皇帝不想吃饭而发愁了。
江尽棠把碗筷收进食盒里,刚要开口,宣阑却忽然道:“我脖子有些疼。”
“嗯?”
宣阑道:“是不是白日里你的人下手太重,我觉得我颈骨受了伤。”
“不会。”江尽棠立刻否认。
若是佘漪下手还不好说,但是山月绝对是有分寸的。
“真的很疼。”宣阑声音有些哑:“你帮我看看。”
江尽棠看他的确难受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走近两步半蹲下,倾身去看他的后脖颈,宣阑却趁着这个机会猛地将他扑在地上,因为手脚都被捆着,他没办法手撑地减少重量,因此是结结实实的压在了江尽棠的身上,两人的身体隔着春衣相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呼吸和心跳。
因为刚刚的一番动作,宣阑的喘息很急促,他贴在江尽棠耳朵边上道:“把绳子给我解开。”
这孩子对自己的重量没有丝毫认知,江尽棠被他压的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苍白的脸上都浮出了一抹晕红,在烛火下显得尤其动人心魄。
他伸手推了推,很好,纹丝不动。
“……”江尽棠道:“滚开,不然我叫人了。”
“那你可以试试看。”宣阑舔了舔自己的犬齿,“在你叫的人进来之前,我可不可以从你的脖子上咬下一口肉来。”
说完似乎威胁的,牙尖在江尽棠白嫩的脖颈上戳了戳。
江尽棠觉得那块皮肤都要被少年郎灼热的呼吸烫化了,以至于他的脖子连带着胸膛肩膀都泛起了红意,让他难受的不行,声音都哑了:“你想跑?”
“不跑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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