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差一点,这尸体就会是杜玉章!
陛下身为皇帝,肆意妄为多年。他难道就从没想过,该为自己的行为负一点责任?
等到事情无可挽回时,空喊一声“朕是皇帝”“朕不信”,又有什么用?
“陛下,当今之计,还是将杜玉章的尸身处理掉吧。既然已经是这个样子,那密地高僧恐怕也没有出山的必要了。陛下以为呢?”
韩渊此言,也是为了杜绝后患。毕竟这尸身经不起细查,要是高僧真有点什么独特法门,看出些不妥,岂不是平地再起波澜?
李广宁依旧急急喘着气。他低着头,浑身筋肉绷紧了,几乎咬碎了槽牙。韩渊几乎疑心他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可很快,李广宁缓缓抬头。他往尸身方向看了一眼,半路却迅速移开目光。他好像害怕去看那惨相,眼睛通红了。
李广宁迅速偏过头去。这一次,他许久一动不动。一时间,连王礼都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可他原本急促的呼吸,竟然慢慢平稳下来。
整个天牢里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李广宁身上。
“也罢。明日,该有一场国葬。高僧,却可以不必请了。”
——国葬?为何要准备国葬?
第175章 -3
——国葬?
——从来国葬都是厚葬皇帝、后妃,从没有给其他人国葬的道理!
——尤其杜玉章,今日还是阶下罪臣,明日就要国葬了?
韩渊心中疑惑,但他也知道不能这时候触李广宁霉头。他恭恭敬敬答了个是。
【五月六日,亥时】
李广宁坐在大殿上。湿漉漉的头发披散身后——他方才沐浴一番,又换了一身崭新的礼服。
王礼心中疑惑万分,却不敢询问。今日的陛下经历了太多,早就该崩溃发怒。可他没有。
他简直可以用一切正常来形容。
但眼下这节骨眼,一切正常,岂不就是最大的反常?
“陛下,您该休息了。杜相…奴才将他送出去,好好停放吧。”
王礼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就想将那尸体弄走。可李广宁摇了摇头,
“你找人来,替朕将杜玉章身上洗干净,给他换上衣服。”
“……遵旨。”
很快,一切收拾停当。王礼也离开了寝宫。李广宁慢慢走向那尸身——虽然污泥血块被清理掉了,可尸身看起来却一点都没像样些。
那些狰狞的伤口,撕咬的痕迹,反而更加触目惊心。
李广宁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移开目光。事到如今,他依然不敢看那人的惨状。他咬着唇,却努力凝出一个冷笑,
“你看看你。挣扎了这么久,最后不还是回到朕身边?跑?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嗯?”
可再怎么维持出一副胜利者的样子,他的眼睛还是绷不住地红了。李广宁嘴角撇了下去,神经质地**着。
“杜玉章啊杜玉章……你好狠啊。对朕狠,对你自己也如此狠!就算要死……为何要这样死在朕面前,叫朕看到这样……这样的情景!”
“你这个……不忠不孝……欺君犯上的妖孽!……死得好……死得……”
李广宁说不下去了。
他的平静就像是暴风雨里的一张纸,迅速被撕成了碎片。
李广宁发出一声抽泣,紧接着又是一声。他跪倒在尸身旁,呜咽着哭了起来。他哭得像是一只野兽,哭得全身都在抖。最后,他整个人都倒在尸身旁边,蜷成了不成样子的一团。
李广宁捂着脸,用力咬着掌缘。很快,手掌被他咬得血肉模糊,泪水混着唾液,从伤口流下去,就成了无尽的血泪。龙袍的领口也满是带着红的湿痕。
李广宁却像是没感觉到疼。也像是只有身上疼得厉害,才能减缓些心里的疼。
可显然这不够,远远不够。
终于,李广宁浑身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瓷杯。
——那杯缘残存的液滴,早就干涸了。可从来说鸩毒是见血封喉,一滴致命……
——杜玉章啊杜玉章!你想这样将朕一个人抛下?
——什么江山社稷,什么百姓生灵,什么千秋万代一雄主……杜玉章,你这样惨死在朕面前,朕心中哪还能装下其他!
李广宁面上露出一个虚幻的笑容。他将杯子举起,舌尖舔上杯底残余的药迹。他要去追寻他的妖孽而去了——明日的国葬,将是他们二人的合葬!
生同衾,死同穴,杜玉章……就算死,朕也不会对你松手!
第176章 -1
【五月七日,清晨】
“陛下,该起身了。”
王礼一早就来到李广宁的寝宫外,提心吊胆等了许久。
——昨夜陛下一定要将杜大人那残破尸身留在身边,让他整夜里一直悬着心。他总有不祥的预感,生怕出点什么事情。
可他毫无办法。陛下哪是他能劝动的?尤其是关系到杜大人,陛下从来是一意孤行!
“陛下?您起了么?外面国葬的仪仗,都已经准备好了。”
王礼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回应。他又小心翼翼再次开口,
“陛下?”
门内鸦雀无声。
王礼心中突地一跳。他也顾不得什么宫内礼仪,用力推开寝宫大门——却正看到李广宁蜷在那残破尸身旁,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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