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章!”
李广宁压着火气,声音里依旧像带了冰碴。可他回头时,他却看到杜玉章眉毛拧得死紧,两眼泛着红。明明打人的是他,他却比李广宁显得还委屈。
杜玉章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李广宁住了口。他低下头,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脸上火辣辣的,还有些胀热。
停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这一次的语气总算是控制得和缓多了。
“朕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在脸上。”
“……”
“杜玉章,你下手真狠。朕的牙磕在嘴唇上,好像破了一块皮。”
“……”
“你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
“朕很疼。也很不高兴。杜玉章,你说该怎么办?”
杜玉章抿着嘴唇,双眼泛红。他一声不吭,一扬袍摆,直接跪在了地上。
“臣大逆不道,欺君犯上。请陛下降罪。”
李广宁凝视他许久。然后他伸出手,捏在杜玉章下巴上,迫使他将脸抬起来。
“既然知罪了……总该有些赎罪的意思。”
“……”
“起来,替朕揉一揉。”
“陛下……松手。”
“松手做什么?朕脸疼。快来揉揉。”
“陛下还知道疼……陛下若是知道疼,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朕当然知道疼。”
李广宁单手抚上杜玉章的脸,指尖按在他红红的眼角上。
“若不是知道疼,朕也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杜玉章眉毛一拧,才要开口,李广宁的手指就挪到他嘴唇上了。
“你要讲讲道理。你吃了药,要遭多大罪,我亲眼见过的。你叫我眼看着你遭罪,我心里该多疼?既然有办法让你好过些,我当然要做。”
“可这法子背后一定有隐患!”
“放着你不管,让你遭那份罪,一样有隐患。谁能肯定你一定熬得过去?”
“可是……”
“什么可是?杜玉章,你自己扪心自问——若生病的是我,需要用你的血来入药。你给了,或许有隐患;你不给,我却要生不如死,甚至会熬不过去……你我换了立场,这血,你给还是不给?”
“……”
杜玉章顿了片刻。然后他脸一沉,斩钉截铁道,
“这明摆着就是圈套,我当然不给!”
“说谎。”
“……”
“若是你能看着朕痛苦不堪,却不放血救人——你当初,也该能等侍卫将木清赶走,却不会自己冒险杀人了。”
“谁说我是冒险?若陛下晚些进来,我那一刀早就要了木清性命了!”
杜玉章说起来,是恨得牙痒,
“杀了他,也就没有这么多后患!妖言惑众,偏你还听他的!真是要气死我了!归根结底,还是陛下你不好——那一天,你进来的太早了!”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
李广宁苦笑一声。他脸还疼着呢。结果兴师问罪不成,连撒娇服软也不行。自己给了那么大的台阶,杜玉章不但不肯下,还一脚将台阶踹翻了。
这人,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一边想,李广宁一边打量杜玉章的脸——脸色可比刚才好看多了。也不那么生气了。估计是他也明白,易地而处,他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而且……自己挨了那一下掌掴,恐怕他心里也挺不好过的。愧疚又心疼,就不好意思咬着放血这件事不放了吧。
不知为何,李广宁心里突然生了个怪怪的念头——看来方才那一下,也没白挨?要不,另一边也让他打一下试试?
“不生气了?”
“生气当然还是生气。”
杜玉章声音小了些,
“可现在都已经这样子,生气也没什么用。我只担心这以血饲药有些隐患——陛下,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那倒没有。我不过是吃了药下去。和常人一样,只是身体里一些旧疾浮上来了。你没发觉,我嗓音不那么沙哑了?恐怕和药效有些关系。我猜,若真有隐患,只怕也落在玉章你身上。”
李广宁怕他担心,故意隐瞒了那药效失效很快,需要不断放血才能救命的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杜玉章听说隐患在自己身上,反而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陛下,日后却不能这样轻率行事,毕竟您答应过我,要以天下苍生为重的。”
杜玉章说着,想要从李广宁腿上下来。可李广宁一把将他按住,紧紧扣在怀里。
“想去哪里?”
“陛下松手……”
可李广宁偏不放手。堂堂大燕皇帝,像只八爪鱼一样耍赖,紧紧箍住了杜玉章。他下巴抵在杜玉章肩膀上,侧过头,小声道,
“趁着他们都没过来,咱们再抱一下。”
“陛下,你先等等……”
杜玉章却没这么多闲情逸致。他左右环视,越来越觉得不对,“怎么我昏睡过去一次,这里竟像出了大事?看着不像演练,倒像是真的战场……”
“哦,你说这个。”
李广宁若无其事地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木朗领着叛军来攻打山谷了。此刻就在山梁那头,堵住了我们出去的路。”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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