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汀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申百户再叫一个人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下面这个也是乐师,只不过不是在宫中奉职,而是在市井花楼,妙音坊乐师,史密。
能做乐师的人长得都不差,比如乐雅,除了相貌,他身上更亮眼的是气质,是常年沉浸在乐声里,身上自然流淌出来的东西,这些东西让他优雅,让他看起来丰富迷人,有一种特殊的故事感,或许神秘,或许激昂,或许矛盾忧郁,不管好还是坏,他是纯粹的,有一以贯之的执着和追求,跟这些比起来,年纪反而不那么重要。
比起宫中乐师乐雅的张扬,市井勾栏做活的史密就低调多了,他很谦逊,有股特别的忧郁气质,礼行的一板一眼,头不抬,手侧束,看起来有些拘谨,若不是相貌过于清秀,站恣过于优雅,连发束的都比旁人精致,几乎看不出来他是乐师。
申姜:“沈华容和庄氏死了,你可知道?”
史密垂着眸:“知道。”
申姜就眯了眼:“郡马死你知道正常,他是你们坊里的熟客,庄氏出事为何你也会知道?她可是内宅妇人,与你不相干。”
史密:“庄夫人虽是内宅妇人,小人却认得她。”
“如何认得?”
“徐大人是坊中常客,庄夫人心眼有点小,我们坊不是青楼,不做皮肉生意,只是给客人弹琴唱曲,夜深必散馆,可纵如此,庄夫人还是很介意,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带着人找过去……是以认识。”
申姜有些好奇:“找过去……砸场子?”
史密:“也不算,但当时在的姑娘难免受些委屈。”
申姜清咳两声,继续:“这个案子可是挺大,接连死了两个人,都同你们妙音坊相关——你就不害怕?”
“这个……”史密顿了顿,“不知大人可曾去过妙音坊?”
申姜瞪眼:“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准牵东扯西!”
这就是没去过了。
史密垂眼:“大人性洁德高,脚不踏贱地,可世间之人如大人者几何?我坊在京城算有些名气,客人众多,小人大言不惭的说一句,除却老幼,京城有一半的男人都是我们的客人,后宅夫人但凡关心些丈夫儿子,也会时不时叫人来打听……要说担心生意是有的,害怕,从何谈起?”
申姜一噎,看到娇少爷新写在纸上的字,愣了一下,又是他完全没想过的方向——
“郡马是你们坊的熟客,徐良行也是,那他们两个,熟不熟?”
史密怔了一下:“这个……不好说。”
这就有东西了!申姜有点兴奋:“怎么个不好说?”
史密:“听坊里的老人说,他们两个之前关系好像不错,现在两家也没绝了来往,可到了我们那里,不说装作不认识吧,最多也就是撞对脸了,互相点个头,过了就谁都不看谁,从来不不打招呼,若是不巧点了同一个姑娘,也从不会争抢口角,后点的那个马上就会换人……贵人们气氛不协,看不透,伺候起来就费力气了,我们那里的姑娘有时也很烦恼。”
申姜看了纸,又问:“他们从不坐一起?”
“自小人来坊,从未见过。”
“一件一起做的事都没有?新鲜不新鲜的,都可以。”
史密就顿了顿,没说话。
申姜眯眼:“讲!”
“小人不敢胡乱编排,是听说过一件事……”史密指尖捻了捻,似有些犹豫,终是被申姜逼的不行,缓缓说了,“倒不是我们坊,是隔壁的花楼,有个头牌姑娘叫红媚的玩花活,将那素帕在下……在身上蹭了……赠出去,因这姑娘生的妩媚妖娆,价格很高,平时难得一见,这素帕就引得客人们争抢,听说郡马和徐大人都得了。”
“素帕?都得了?”
“都是小人听来的,做不得数……”史密犹豫了下,又道,“后来那姑娘就消失了,有十来天了吧,不知赎身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楼里妈妈说她得了急病死了,小人未知实情,不敢胡言,若是于本案有用,且请大人亲去详查。”
这个信息可从没听说过!
申姜追着继续问:“郡马和徐良行相看两相厌,岂不是有仇?真的没打起来过?还是你没看着,不敢说?”
史密:“有无大仇……小人真的不知道,确实看不出来,非要说看不顺眼到打架的地步,比起他们俩,宣平侯许更微妙些。”
“宣平侯?”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侯爷也是坊里常客,若是三人遇着了,气氛也和郡马徐大人相似,不点头,不打招呼,似乎看不顺眼,却也不生事,可有一回徐大人不在,只郡马和侯爷在时,不知怎的,突然和往常不一样,郡马冲侯爷砸了酒杯,动了手……”
“这三人中间发生过什么事?”
“小人不知,不过感觉和大人一样,这三人之间应该是发生过什么旧事,不大好与外人言说。”史密说完,行了个礼,“小人常在坊间,难免沾些陋习,言他人是非,很多道听途说,不敢说真,大人如有需要,还是亲去详查确定的好。”
申姜:“说起来,你们坊位置很特殊啊,若是你去杀人,似乎方便的很哪。 ”
史密愣了下:“呃……小人杀他们?莫非是嫌打赏少了?大人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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