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
想到这里,叶白汀再看,就觉得更奇怪了:“这人的衣服呢?”
尸体埋进土墙,会腐坏,会氧化,会有虫蚊穿行,经年累月,皮肉尽损,只剩骨头,很正常,可是衣服呢?全部腐坏分解了,一片衣角都留不下?
叶白汀不信,他就没见过这样的现场,除非……
这人光着被扔进来的?
“那里,”仇疑青将灯盏放低,提醒他,“看脚底。”
叶白汀低头,看到了一个圆环状,中间有厚度的东西。
常年累月的埋着,也就石头类的东西不会坏了,这个圆环状‘石头’看起来灰扑扑,一点都不好看,可形状流畅,精致小巧,明显是精心打磨过的东西,哪怕蒙了一层土,也能看出它的与众不同。
“这是什么?装饰用的玉扣?玉环?”
“扳指。”仇疑青指了指大拇指的位置,“拉弓射箭的时候,起保护作用,很多做工精美,样式独特,有些人日常也会佩戴。”
“那这就是确定死者身份的重要物证了……”
二人正在讨论,申姜从入口跑过来,看到砌在墙里,似乎在对他打招呼的骷髅头,吓得往后一蹦:“豁——我就一会儿不在,你们又找到了什么!不带这么吓人的!”
叶白汀拍了拍手上的土地,淡定看他:“你呢?排查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申姜缓了缓神,一边凑近看墙里的人骨,一边道:“别提了,这里的下人都不怎么配合,问什么什么不说,大概也是不敢,真要被家主厌弃,赶出去了,怎么过活?”
“隐晦点问呢?”
“少爷放心,我懂!直接问他们不好答,就问些其它方向,细枝末节的东西也可以,只要能拼套出信息,我就算成功了,回头咱们再仔细分析思考么,不过这需要时间,着急也没用,只能慢慢来……”
申姜看完墙壁里的骸骨,到这会儿也不怕了:“ 这人是谁?看着怪吓人的……难不成是指挥使昨晚提起的那两个之一?”
叶白汀:“暂时还不知道,需得仔细验看。”
现在整具骸骨还嵌在墙里,明显验看不了,过来的锦衣卫一看现场,倒是各自准备了工具,但现场痕迹极为重要,他们在往外挖的时候需要很小心,不漏过一点细节,需要一定的时间。
死者脚底的扳指倒是很方便,没多久就清理了出来。
仇疑青用帕子垫着,拿起圆环状的小东西,看了一眼,递到叶白汀面前:“里面有字。”
叶白汀头凑过来,就在扳指内壁,虽有泥痕覆盖,深刻的笔迹仍然很明显,他只看一眼,就皱了眉:“篆体?”
对不起,他不认识。
他不识字,在这里就是个文盲,可他一点也不难过,理直气壮问领导:“这写的是什么?”
小仵作理直气壮的要求让指挥使相当受用,指挥使拳抵鼻前,清咳一声:“是‘溥心’。”
溥心……应溥心。
叶白汀挑眉:“侯府二老爷?”
申姜也怔住:“所以墙里这个人是他?可他不是死在外边河里么?怎么会在这?”
“去看一看?”
“好。”
指挥使说了话,少爷点头,二人就往外走,脚步那叫一个整齐,动作那叫一个干脆。
只剩申姜一个人挠头:“到底去哪里,你们倒是给个话啊!”
他喊归喊,脚下一点都不含糊,跟着就过来了。
叶白汀:“二房。”
仇疑青:“问询蔡氏。”
……
蔡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直在翻捡东西,做为失忆的人,她真的很努力,想要找回记忆,想知道自己是谁,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院子里所有房间,她几乎都翻过了,收获并不多,此刻拿在手里的,仍然是一副小像,还是那个浅粉底色,印有如钩蛾眉月的花笺,还是那个红裙美人背影,只是这一次,美人打了把伞,把整个头肩都遮了起来,一点肌肤都没露,画中引人遥想的,只有背部一片乌发,以楚楚纤腰。
这次留白处也有题诗——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与之相衬,花笺上的蛾眉月被细细笔触勾勒,隐在云中,画里雨丝缠绵,打湿了美人袖口。
这句诗太熟悉,出自《诗经》,描写的大概是有情人久别重逢时的喜悦,天气不好,鸡叫狗跳,可见到了心上人,怎会不欢喜?只要有这个人在,周边所有一切都是美的,好的。
可画里传达出的情绪却并没有那么喜悦,反而透着隐隐的难过,忧愁,好像惹了别人生气,高兴是高兴,就是不知道怎么哄别人也开心。
叶白汀三人进来时,就看到蔡氏拿着小像,素指轻轻抚过画中美人,表情怔怔的。
“夫人因何落泪?”
蔡氏转头,看到了气质类似的人,叶白汀和昨日的仇疑青一样,也是站在这里,长身玉立,眉眼干净,问了同样的话。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微湿:“还真的又落泪了……”
叶白汀指着小像:“这幅小像让你心情不好?”
“也不是,”蔡氏摇了摇头,好像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心情,斟酌着开口,“我就是想知道些事,看到这幅小象,好像也没有恨谁,讨厌谁,只是有些心酸,有些嫉妒画里的人……被人深深的爱恋着,思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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