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对安王的偏见是众人皆知的,唯独他、还有安王部下一众,不愿接受,也不肯低头。
安王突然垂下了头,显得有些颓废,似乎方才那倔强的身影从来没出现过。
“子良,这么些年了,你给本王编织了最美的梦,今日是该清醒了。”
陈渝突然停住了脚步,安王淋了几滴雨,也愣住了,回头看向了身后的人,眼神疑惑不解。
陈渝沉了声:“凭什么?”
安王一怔,像是没听清他问了什么。
“凭什么您不能拥有世间最美的风景?凭什么就许他宁王做梦?”
第90章 长宁元年
暂且不论陈渝跟安王又说了些什么,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战既然开始了,双方就没有考虑过轻易结束。
庚和三十一年末;
这是庚和年间的最后一个冬日,过了寒冬再开春时就是新的天子更替新的年号,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岁末正是老臣辞官的好时候。
薛继刚刚从紫宸殿见了宁王出来,迎面而来的就是漫天大雪和萧瑟寒风,刚刚离开了满屋炭火哪里受得了这个,立马冻得打了个寒颤。
“薛大人,这天寒地冻的,去喝一杯如何?”徐阑披上了披风,撑着伞从后边跟了出来。
薛继看了一眼天色,这会儿还不算晚。
“行……”
——
虽说崔宛兮已经跟随宁王入了宫中,可她这崔氏酒馆还照常开着,换了个掌柜的,其余的还是没变。
薛继跟徐阑二人也算是常来这地方了,对这儿的环境也熟悉,下了马车走进店内,都不用人接迎,驾轻就熟地上了二楼坐进平日里待惯了的雅间。
店里伺候的下人也机灵,一见是这二位,都不必多话,照着旧例直接端了酒菜上来。
薛继斟满一杯酒灌入口中,酒水顺着喉咙淌下,身上渐渐涌起暖意。
等暖和了些,薛继才似唠家常一般打开了话匣子:“你在刑部如何?近来应该算是清闲吧?”
徐阑听了却是苦笑,连连摆手:“要真能清闲我就谢天谢地了!人在刑部,整日里连吏部礼部的事儿都得揽着,我都跟姐姐哭诉了几回了,也没见她跟主子说说。”
一想也能明白,徐阑是自小跟在宁王身边的人,宁王对他是最信任不过,正是即将登基的时候,宁王必定事无巨细与他商议……他这还真是比丞相都忙碌。
“说起吏部,今日辞官的可不少。”
徐阑叹息:“该辞的不辞,不该辞的都赶着告老还乡呢。”
“哦?”薛继胳膊肘撑着桌面,手中把玩着酒杯,提起精神看向了徐阑:“这话怎么说的?”
提起这些破烂事徐阑就忍不住苦笑:“你说说那程不惊占着御史台多少年了,他就没想过趁早回家养老吗?”
薛继想起那位程大人也是无话可说,要论抬杠,恐怕天下无人能与他匹敌。
“御史台官位又不高,他沾不着什么浑水,随口杠上两句将来史书上还能给他留个好名声,这日子多舒坦,可不就乐得在朝中看戏。”
“迟早让他回家歇着。”
话说出口也都知道这话就敢在这地方说了,两人相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
“辞官的都有什么人?”
徐阑动了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吟了片刻。“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主儿,唯独一位,你能猜到的。”
薛继稍稍皱了眉,心里隐约能听见一个声音。
“莫不是?”
“正是。”
无需道破,此时最想抽身的前朝旧臣除了张甫还能有谁?
方才一壶酒见底了,下边人又端了一壶新的过来,一揭开盖子,酒香四溢。薛继被酒香迷了神,恍惚了一阵才醒过神来。
“他还是丞相呢,说走就走啊?”
“没这么容易,他要险中取利往这刀刃上踩,掀起了风浪哪儿能让他先跑了?主子的位子一天没坐稳他就一天别想离开。”
——
待到初春将至,天气日渐回暖,城中积雪消融,枝头抽了新芽的时候,庚和三十一年已经彻底结束,随着春风迎来的是长宁元年。
到了礼部拟定的吉日,宫道一早被太监们扫的干干净净,紫宸殿外一路铺了红毯,两旁早已有御林卫身穿银甲手持长枪直身伫立,到了时辰,鼓声如惊雷般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地奏乐声。
百官陆续结成队伍步入宫门,紫宸殿前停下脚步,各自整肃衣冠,等待静鞭声响起。
一声静鞭声响,殿前静了下来。
二声静鞭声响,百官垂手肃立。
三声静鞭声响,旧时的宁王如今的天子秦胥站立在高高的台阶之上,身上织金嵌银的龙袍与头上沉重的十二旒冕彰显着他天子的气势。
百官朝拜,三跪九叩,最后一叩首之后是响彻云霄的山呼万岁。
秦胥面色不改,抬手示意百官平身。
于桓走上前,随着宣旨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登基大典的流程算是开始了。
薛继置身百官之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在登基大典之前他还未觉得有什么,真正到了今天才觉无限慷慨。今日座上的天子能得以登极,有他一份心力,何其有幸。
登基大典足足耗去了大半个上午,待看似一切尘埃落定时,秦胥起身离开,百官逐渐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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