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兔子将被带回宜崇,送兔子的人也要跟去了。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
送走叶书离,从码头回来将将巳初过半。楚珩回去正院,隔着纱窗看见那个坐在书房里的身影,他站在池塘边踌躇良久,想起那杯落在桌上的香片,终是没再往前走。
池塘里有几只锦鲤摆尾摇曳,许是盯的久了,楚珩眼睛有些酸涩。身后有极轻极稳的脚步声传来,楚珩回头,是影首凌启,看样子刚禀完事,准备往院外去。
“大统领。”楚珩颔首。
“外头有风,怎么不进去?”凌启问他。
楚珩眼神黯淡一瞬,低下头移开视线,默了须臾,涩声开口道:“陛下生我气了。他不想理我,现在可能……也不愿见我。”
话中似有微微的颤音,他垂着眸子不知所措,凌启轻叹口气,点点头说:“是生你气了,一时半会儿不想理你。”
楚珩敛下眉目攥紧手心。
“但要说不愿见你,”凌启看着他,继续道,“方才膳房递了食单,请示午间膳食。”
楚珩微微一愣。
现下还不到巳正,若在宫里正是皇帝召见朝臣、议事理政的时辰,御膳房是绝不可能近前打扰的。如今虽在鹿水别业,但早膳后陛下就在理事,外头值守的都是天子影卫,不会不知规矩,随意放庖厨进去。
凌启说:“鹿水地处一隅,能采买置办的东西十分有限,且这趟微服出行,庖厨都是就近找的,比起宫里御厨,手艺难免粗陋,又不知你口味。你现下正需调养,陛下就吩咐膳房每日提前将采买单子呈过去,他亲自择选,一一过目后再叫他们烹调。”
楚珩想起这两日桌上那些寻常简单却又格外合口的菜肴。别业不像在宫里,只需吩咐一声,御膳房和太医署自会安排妥善,出门在外,要想尽善尽美便得亲力亲为。
楚珩回头望了一眼书房里的那道身影。
“生气是真的,不理你,是罚你,同时却也罚了他自己。不见你,那是假的。”凌启话音笃定,一语道破。
他看着闻言有些失神的楚珩,顿了一顿,又道:“别人惹陛下生气,可以打,可以贬,可以杀,怎么罚都行。但是你,你让陛下怎么办呢?他只能不理你几天,等你去跟他认错。”
楚珩敛回视线,低声道:“我知道错了,不该在身份上一直欺瞒他,当初在宫里,明知有错却迟迟不敢和他坦言。后来到鹿水我受了伤,他奔波劳累几宿未眠,我不想让他担心,就……”
楚珩话说一半,垂下了眼睛。
凌启听言却摇头,心说当初知你是东君,陛下都没有气那么久。
凌启叹了口气:“他来鹿水,是收到了你受伤的消息,而不是因为你瞒他身份又逃跑。漓山山花也好,大乘东君也罢,你都是他喜欢的人。你之于他的重要,早已经超越了你是谁。”
“你喜欢他,他知道你会回去,胸有成竹当然坐得住等你。但是你受伤出事,他就一定坐不住,不见到你心不能安。你再强大再能扛,该担心你的人也还是要担心你,他想知道你的安危,知道你哪里疼,如此方能想办法。”
“他是皇帝,譬如这次,若早知你内息乱成那样险些伤及根本,他必会带你回永镇山川,你师父不来,他也会想出别的办法。你不想让他担心,越瞒他,他反会越担心,知晓后也越心疼和生气。他不怕奔波辛苦,他怕你有万一,更怕失去你。”
楚珩一时怔然,凌启见他似有所思,便不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往院外行去。
今日天气虽和煦,风却也不小,站在风口久了,身上难免发凉。
池塘里的锦鲤成双摆尾,楚珩低头看着它们,正出神间,忽然有件披风落到身上,楚珩回头看去,凌烨眉目冷然,不知何时从书房里出来走到了他身后。
语气仍是冷的:“嫌伤的不够,站这吹风?”
楚珩抬眸未应,只看着凌烨的眼睛,见他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移开视线,心里顿时一喜,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的陛下也该气的差不多了……楚珩上前半步,伸指搭上凌烨腰侧,先道:“我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凌烨不为所动,淡淡瞥了他一眼。
好在没有转头就离开,楚珩胆子大了些,再往前半步,搂着他的腰抱了抱,如前些时候一样,凌烨虽未推开他,却不给他任何回应。
楚珩抱了一下就退了回来,抬眸再度看着凌烨的眼睛,试探问道:“陛下还准我进帝都城吗?”
凌烨回视他,淡淡道:“朕要是说不准呢?”
楚珩一窒,以退为进却被堵死了路,他复又拉住了凌烨的衣衫,低声道:“楚珩知错了,姬无月也知错了,有事绝不敢再欺瞒了。”
凌烨不置可否。
楚珩想了想,实在没办法了,索性伸出两手往前一递:“御前侍墨欺君罔上又畏罪潜逃,陛下都抓到了,总不能放了吧,不应该带回去教训吗?……不然他下次还敢。”
第180章 回程
这招堪称剑走偏锋,楚珩说完就等着挨骂了,他底气不足难免心虚,目光游移着望向一旁,不再直视凌烨的眼睛。
但他都“束手就擒”了,还放了狠话,要是再不把他“抓”回去,也太不像话了,这下凌烨总没得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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