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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太后的事怎么样了?”楚珩也是回来帝都才从凌烨这里知道了太后在南山佛寺被刺身亡的事。
    这是场不能出错的对弈,稍有不慎,脏水就会沾到皇帝身上。平衡已被打破,兴兵起战势在必行,但绝不能让敬王以太后之死做筏子。否则日后史书工笔,难免要给宣熙帝留下一个“戕害嫡母”的墨点疑云。
    似是而非的污蔑最难洗清,楚珩才不想让他家陛下因乱臣贼子,而平白蒙受后世的诟谇谣诼之辞。
    “苏朗和你师弟星珲已经到南山了,风声并未传出,但敬王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想必在往南山赶。”凌烨折起密报,不慌不忙地道,“就让他去,横竖他都见不到太后的尸身。”
    楚珩闻言却还有些隐忧:“太后礼佛虽是微服前往、行程隐秘,但南山佛寺不敢怠慢,听说驾临当日内寺戒严,外男一律不得入内,能让南山做到如此地步,非得是皇家女眷不可。因此许多人虽然没有见到太后,但都猜出来了贵客。若是敬王从这点入手,引导舆论质疑……”
    凌烨摇摇头,说:“苏朗传来消息,他们在南山脚下,遇到了清和长公主。”
    “什么?”楚珩眉心顿蹙。
    清和长公主是先帝与惠元皇贵妃的爱女,当年被钟太后赐婚,下嫁宛州潋滟姜氏,在姜家一度饱受轻慢。直到去年,皇帝派人出面,长公主才得以休离驸马返回帝都。
    “嗯。”凌烨道,“清和上次来宫里见景行的时候,和朕说她要私下去趟食邑,其实是偷偷跑去了南山。”
    凌烨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楚珩一时间也有些茫然。清和长公主的身世复杂,她母亲的真实身份是洱翡药宗的遗孤,论血缘,公主该是明远小师叔的外甥女。有这层关系在,楚珩对她、对景行都挺关切。
    “她怎么会去南山?”
    “是啊。”凌烨将密报递了过去,“太后的赐婚差点毁了清和的一生,她跟太后关系僵硬,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往南山凑?而且还不敢声张,更不敢让朕知道。”
    凌烨停顿了一下,又道:“影卫已查过太后遇刺的现场,当值的禁军近卫身上都没有打斗反抗的痕迹,甚至没有戒备的表情,刺客一瞬间治住了他们所有人。”
    楚珩眉心跳了跳,随行的禁军近卫都不是简单人,能做到这个地步,这刺客必定大有来头。
    凌烨神色平静下了结论,笃定道:“所以清和去南山,不是去见太后,她是去见千雍境主燕折翡的。”
    或者说,见她的母亲——“死而复生”的惠元皇贵妃。
    凌烨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位“千雍境主”的真实身份。
    宫史记载,贵妃薨在先帝驾崩的前一年,死因是“心悸”。比起隐姓埋名十四年毒杀先帝,现在更传奇的是她的“死而复生”。不过她是洱翡药宗宗主的女儿,得尽巫医真传,当年假死也不是不可能。
    三十年前,在砚溪钟氏、定康周氏、苍梧方氏的合谋围剿下,洱翡药宗灰飞烟灭。这纸杀令是先帝点头的。
    贵妃在宫里“薨逝”的那一年,先帝知晓了她的一切,也知道她进宫就是为了杀死自己。事情败露,贵妃毫不迟疑地服药自杀。那时,日积月累的毒已经让先帝的身体很不好了。贵妃死后,除了经手的天子影卫,所有知情人都被秘密处决,就连当时身为皇后的钟太后都不知晓这桩宫闱秘辛。贵妃死后追封,赐谥“惠元”,葬入帝陵。
    先帝驾崩前,将这些情怨往事亲口告诉了凌烨,并第二次毁去了洱翡药宗的案卷。当年贵妃是如何隐姓埋名进的宫,受了哪些人的帮助,这些先帝都没有特意追查——弑君也好,别的也罢,尘土一埋,到此为止。
    其他贵妃同族的两三洱翡遗孤,只要不生事,就当不知道。
    然而如今的燕折翡显然不这样想。
    洱翡药宗覆灭,固然是先帝下的旨,但始作俑者还是钟、方、周三个贪婪无道的世家。
    砚溪钟氏已经在五年前齐王宫变后,被清洗过一次了,现在已不成气候。但定康周氏和苍梧方氏却还好好的,尤其是方鸿祯,踩着药宗的累累白骨,成就了他的大乘境。为了那三颗名为“溯洄”的邪药,他们灭了洱翡全族,每一个冤魂都是一笔血债。
    这三家现在和敬王搅在一起,既然谋反,燕折翡就不希望是小打小碰,要闹大到无可回转才好,最好动兵开战——只有这样,十六世家的丹书铁券才不足以护住他们,才会流血、屠戮——将三十年前他们加诸于洱翡药宗的,还回他们自己身上。
    至于战火里会死多少无辜的人,燕折翡才不在乎。
    钟太后是皇帝和敬王对峙的平衡点,燕折翡便打破这个平衡,让太后之死成为开战的导火索。谁会占到大义的名头,她也不在乎。
    只要最终皇帝的赢面比敬王大,就够了。
    这些关窍在知情人眼里,并不难想通。楚珩扫了一遍影卫的密报,燕折翡的所作所为是在棋盘之外的,完全不会考虑“戕害嫡母”的嫌疑,会对皇帝的声名造成多大影响。
    凌烨还不至于把区区一个敬王当成目标,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些隐在暗处、尾大不掉的世家。但是现在,太后一死,棋盘打乱,想兵不血刃地放长线钓大鱼已经不可能了。
    凌烨现在很烦,提起燕折翡、甚至连带着清和长公主,语气都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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