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人,明明谨慎了大半辈子,为什么突然发疯找死,往刀口上撞?
既如此,那就休怪他不再念君臣旧谊了。
就在这时,魏漠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他手拿着一封密信,对萧翌道:“陛下,有消息了。”
魏漠将信件交出,木棉上前接过,拆开递给陛下。萧翌一目十行看完后,手轻轻一松,信纸轻轻飘落在地上。
“陛下……”木棉愣了一下,她见陛下神色似悲似喜。
魏漠也纳闷了,他没看密信,不知上面写了什么。难道幕后主使真的是程尉廷?可陛下却没有大怒啊。若不是,陛下何故又面露悲伤?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后,萧翌终于开口道:“木棉,不是他,不是程老主使的。”
“那……是好事。”木棉小心翼翼的说道,“程老对陛下,还是忠心不二的。”
“程老自秦州便追随于朕,忠心耿耿辅佐朕十余载。”萧翌微微叹息道,“草诏,追赠上柱国,赐谥文定。”
萧翌说到后半句时,木棉和魏漠都愣住了。没想到程老竟然……去世了。
怪不得,那封密折的内容会流传出来。估计是家人整理遗物时,翻出来了程老当时写的草稿。没想到会被有心之人看到,用来大做文章。
这是保守党的最后反扑,为此不惜惹怒陛下,不惜损伤陛下的名声。他们知道错过这次就再也没机会整倒沈嘉了,故而借程老的草奏,将事情闹大。
第174章 谒金门(八)
另一边,沈嘉带着杜涣,二人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终于赶回了杭州城。他们刚到府衙门口,就看见衙门外又乌泱泱聚集了一大群人。
那些人有的是学生,有的是老百姓,有的是商贩……形形色色的人堵在门口,少数人是来闹事的,大多数则是看热闹的。
然而沈嘉的出现,则让这出闹剧达到了高潮。所有人都望向沈嘉和杜涣,甚至有学子不怕被马蹄伤到,拦在了沈嘉马前。
“沈阁老您终于露面了!”来者语气不善道,高举着写有密折内容的纸,“敢问沈阁老,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吗?”
“学子就该好好读书,少管闲事。”沈嘉冷冷扫视了那个人一眼,看都没看那张破纸一眼,直接骑马越过。
那名书生愣在原地,甚至忘记拦住沈嘉的马儿,眼睁睁的放他离去。
其实不止书生惊呆了,百姓们也愣住了,连杜涣也愣住了。这可太不像沈嘉温和有礼的性格了。
可沈嘉现在被怒火燃烧,双手气得颤抖,没破口大骂已经不错了,也懒得和这群人周旋。
沈嘉骑马穿过人群,来到了大门口。早有衙役听到风声,将大门打开。沈嘉和杜涣下马,二人进去后,大门又被衙役紧紧关死,防止学生涌入。
然而当他走到衙门大堂,却见里面站满了京官。陛下坐在堂上,木棉和魏漠立于两旁,木棉手拿圣旨,正在宣读关于程老的那道诏书。
沈嘉站在门外,听到“谥号”“追封”等字眼后,顿时手脚冰凉。
他的老师,竟然去世了。
只听“吱呀”一声,沈嘉的胳膊不小心碰到了门,发出声响。众人回头,皆大吃一惊。
沈阁老,竟然回来了?
萧翌抬眼看向门外的沈嘉,二人越过重重叠叠的人影,默默相视。沈嘉知道,自己再不可软弱,不能让萧翌一个人扛下所有事。
他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后大步朝萧翌走来。
“参见陛下。”沈嘉跪下行礼。
“参见陛下。”杜涣跪在沈嘉身后,跟着行礼。
萧翌见他面色不善,不知他想干什么,只好道:“平身。”
沈嘉起身后,却背对着陛下,面朝众位同僚,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所说的那封奏折,我早已看过了。如果你们只是为了求证此事而来,我可以告诉你们,程老所言全部属实。”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炸了。萧翌脸色苍白的盯着沈嘉的背影,心道你就这样承认了?
不要官声了,不要名誉了?
迎着同僚惊讶的眼神,沈嘉毫无畏惧,反而冷漠的质问道:“就为了一个小事,至于千里迢迢的过来吗?你们不理事了吗,耗在这里有何用?现在我已说清是真的,你们可以走了。”
众人直接被堵得哑口无言,还没想出如何反驳呢,却见沈嘉又转过身,质问道:“陛下,程老追封之事,您问过内阁吗?”
杜涣在旁目瞪口呆,心道大哥今天怎么了,像是吃错了药,逮谁咬谁。
“没有。”萧翌回道。追封以及定谥号,确实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不经内阁,何名为敕?[1]”沈嘉生气的说道,“陛下不如裁撤阁员,取缔内阁,臣等辞官还乡。”
沈嘉说罢,甩手转头就走。余下的众人,或震惊、或害怕,一个个都如同鸵鸟一样,低着头闷不出声。
就在龙颜震怒,众人沉默之时,魏漠突然笑出声。他算是看明白了,沈嘉这招转移矛盾,用的妙啊。
众人莫名其妙的看着魏将军,不知他为何发笑。
此时萧翌终于开口,对众人冷冷道:“所有京官,立刻启程回京,不得延误。若有不从者,也不用回京当官了。”
陛下终于采取了强硬的手段,然而这时无人敢说什么反对的话,他们只好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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