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僵持之际,沈嘉突然站出来问道:“韩阁老,你弹劾我‘不敬君上’是什么意思?”
韩昌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不屑,“有些话,沈阁老自己心里明白,非要让人把话说的那么清楚吗?”
韩昌说罢,其余人也都转头看向沈嘉,面露鄙夷之色。
眼前这些人,曾是一起共事的同僚。如今却因为他和萧翌的恋情,而对他横眉冷对。沈嘉只觉得滑稽可笑,他不过是爱上了皇帝,就犯下什么大逆不道的过错了吗?
“我敬爱君上,比你们任何人都敬爱陛下。”沈嘉毫不畏惧,手指着那群人,控诉道,“你们自己内心黑暗,才会看什么都觉得龌龊。”
“沈阁老请慎言。”韩昌皱眉道,“所谓‘天地君亲师’,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沈阁老,您那不是敬爱,是亵渎。”
又有礼部的谭尚书叩首高呼道,“陛下,人伦纲常不容淆乱,陛下不能因偏爱沈嘉而至江山社稷于不顾。”
“阴阳交合才是正道,沈嘉身为次辅,却有违礼法。上行下效,断袖之风兴起,陛下何以治天下?”
“哈哈哈,我懂了。”沈嘉突然插话,惨笑道,“你们说了一堆大道理,只不过是想让他做个无欲无求的圣人罢了。”
“臣忠心耿耿,这些都是肺腑之言。”礼部尚书说道。
“忠心耿耿?”沈嘉厉声反驳道,“你说得好听,可看看你们的所作所为,跪在这里阻拦圣驾进宫,这就是你们的忠心吗?”
的确,此举确实有逼宫的嫌疑,可这些大臣却没这样想。他们认为即使手段激烈了点,只要心向陛下,为江山社稷着想的,便是忠臣。
“沈阁老,我等是来劝谏。”韩昌答道,“这就是我们的忠心。”
“很好。”沈嘉冷漠道,“韩首辅在劝谏什么?您自己纳了不知多少房小妾了,却在这里劝陛下无欲无求?”
“你!”韩昌被刺痛,又气又惊。他没想到多日不见,沈嘉竟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也变得如此狠心。
“还有你们,一个个都是圣人吗?没有娶妻生子,没有情爱吗?”沈嘉质问道,“我与陛下在一起时,从未影响朝政,反而兢兢业业,助陛下将变法施行下去。既然无关大局,此等天子私事,至于苦苦相逼吗?”
“可你们两个男子,江山后代……”礼部尚书刚说了一半,却发现自己确实没有立场指责沈嘉什么。毕竟,陛下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无法生育,沈嘉根本没有耽误陛下的子嗣。
“断袖分桃自古就有,至于大梁朝的继承者,有肃王殿下在,不必你们操心了。”
“说到断袖,汉哀帝因董贤而失去江山,被后世唾骂。难道你也想如此,令圣上背负昏君骂名?”礼部尚书质问道。
“汉室被王莽篡夺,和董贤有什么关系?”沈嘉都被气笑了,“那些末代君王毫无建树,丢了江山,后世却归罪于他宠爱之人身上。就算我是女人又如何,妲己、褒姒不也被骂红颜祸水吗?”
年迈的礼部尚书又被怼得哑口无言,他们没想到沈嘉如此不知廉耻,竟然真在午门之下,在百官面前,与他们强行狡辩。
本以为用人数可以压下沈嘉,逼迫圣上。然而沈嘉却能舌战群雄,以一己之力打压百官,将局势扭转了过来。
他用自己的方式向萧翌证明,可以不必妥协,便能说服众臣。
萧翌在马车内听了半天,随后对木棉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或许这一次,沈嘉是对的。
第176章 水龙吟(二)
沈嘉用言语做为利刃,一字一句攻破了他们的层层铠甲,将他们逼得无话可说了。韩昌自知敌不过,有点想退却了。但那位礼部谭尚书,仗着自己年高德勋,竟然在午门前,如同市井小民一样不依不侥撒泼。
“沈嘉,你少在此诡辩。大梁礼法何在,天理何在?”礼部尚书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发疯一样的指着高大坚硬的宫门,“今日沈嘉不走,老臣宁愿撞死在午门前。”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锦衣卫的曹指挥使用眼神暗示手下,戒备起来。而其他大臣则或真情、或假意的拉着老尚书,大哭大喊的劝他不要想不开。
“你们勿要拦我。沈嘉不走,天理难容。”礼部尚书指着沈嘉道,“你要是有点羞耻之心,就该辞官归乡。”
“凭什么我要走?”沈嘉没有被胡搅蛮缠的礼部尚书吓退,他反而更进一步,质问道,“说什么礼法、天道,难道我和陛下相爱,天要塌下来了吗?”
“你!”礼部尚书气得胡须乱颤,“无耻至极,无耻至极!”
“谭尚书,你到底是为了陛下好,还是另有私心?”沈嘉步步紧逼,转头看向韩昌,“还有你,首辅大人,我走可以,但你们找到接替我变法之人了吗?”
“大梁人才济济,你何必给自己脸上贴金,没有你就不行了吗?”有人讥讽道。
沈嘉定眼一看,原来说大话的那个人并没有参与过变法。他冷笑道:“就算你不了解新政,也该读过书吧。《中庸》有云,‘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诸位,你们可不要被保守派利用了。”
沈嘉说完,韩昌等人面面相觑。之前他们确实被礼部的人煽动了,再加上沈嘉和陛下之事太过骇人,他们便没有多想,就来宫门口跪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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