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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盟数月前升了辈分做了爹爹,虽然孩子是妾出,但毕竟是长女,正打算风风光光地办个百日宴。
    皇帝亦赐下了一柄羊脂玉如意。
    太子便吩咐大篆:“我之前得了只蓝宝璎珞,据说是真腊国王室的珍藏,你替我送给誓之作贺礼——表兄与那些八闽船商走得近,正好让内行替我掌掌眼。”
    大篆领悟过来,肃然应一声“是”,慎重地捧过请柬,却行退出去。
    薛府百日宴后,朝堂上仍为是否出兵援助嶂涞争执不下,而太子这里则已得到了更为确切的消息:青禾国自家臣佐清氏崛起后,革弊施新,武备充盈,却苦于土地分封不均,遂觊觎大徵地大物博,本拟借道嶂涞,却遭嶂涞国君回绝,索性将其一举攻下、再图大徵。
    “嶂涞国君此举,固然是卫国,但也确实于大徵有益。”太子道:“倘或当真袖手旁观,有失上国风范,父皇不会坐视不理的。”
    但廉颇老矣,新拔擢的年轻将领们未经沙场,纸上谈兵是看不出太多资质魄力的。
    太子在心中将武将们过了一遍,有了几分把握:“父皇或许会派我去。”
    “可是…”大篆迟疑着:“您不善水性啊。”他知道柳奉仪之事,对殿下震动颇大,这与柳奉仪得不得看重无关,而是既然已经被划作太子麾下,便是他的责无旁贷。
    可援助嶂涞,首先就要率军渡江。
    太子不以为然地摇头:“正因如此,父皇才会想到我啊。”春闱舞弊案,他最多是个失察之罪,皇帝不能凭借这个,幽禁他一辈子。
    随即他郑重了神色:“派我带兵这种话,哪个大臣进谏都不合适,最好是由白贵妃说给父皇。”
    这却比知会大臣还容易些。太子出不了东宫,内监们在外头置了宅子的,下值后反倒可以出宫。大篆刚给韦霖通了气儿,让他伺机诓一诓崔祥,崔祥已咂摸出皇帝渐渐倾于出兵的意图,抢着送信儿给白贵妃,便于她帮自家子侄表表忠心。
    也算歪打正着。白贵妃甫一听到援兵嶂涞,立即回忆起这场异常惨烈的战争来。
    嶂涞国错估敌军人数,以致大徵的大军失去先机,从五千人陆陆续续增至四万人,竟花费了数月,且因为水土不服,在抵达之前就折了许多,没能压制住青禾士气,屡战屡败,最终,是大将军李还率百名精骑偷袭,混战中取得青禾国主帅首级,釜底抽薪之举动荡了敌方军心,大徵这才险胜一回。
    然而李还及几名副将均殉于异乡。
    阮才人被赐死的事是白贵妃的一颗定心丸,这一世的战况如何,她都不会让白家子侄们染指,连口惠而实不至的表忠心也不贪,报效君父的机会,留给太子正好。
    七月初七,太子领兵远赴嶂涞的消息方才传进凤仪宫。
    宝珠正在阁楼上修剪桂子,几乎从栏前跌落下去。
    杏儿大惊失色地过来扶她,发觉她竟然起不了身。
    宝珠脑中一片空白,喃喃自语着,杏儿却一句也听不明白。
    多活了四年,阮才人还是“病殁”了。太子呢,上一世,太子并未在征讨青禾的行伍中,如今的节外生枝,直刺透了她本就提着的心。
    她浑身说不出来地疼,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方才蹒跚着站起来,定住眸子,瞧向杏儿:“不可让娘娘知道。”
    事与愿违,连日暑热难耐,如今天乍然凉下来,皇后终于承受不住,病倒了。
    宝珠头昏昏沉沉的,强撑着与柳叶儿一起给她换衣裤:皇后高热不醒,泻在衬裤上了。
    杏儿、胭儿忙着烧热水,秋月抬浴盆、备药草,却被秋水拦住了:“娘娘这会儿恐怕不宜入浴。”
    徐姑姑亲去请御医,过了两三刻钟方才回来,同来的不过是个恩粮生,隔帘切了回脉,便一惊一乍说像是伤寒。
    屋中几人都不信他,却不得不收着他留下的几剂现成的柴胡散。待那人忙忙走了,宝珠便道:“我去翻医书!我不信是伤寒!”
    然而她刚抱着找到的书出来,就见凤仪宫的大门被徐徐关上——伤寒能过人,不将她们全赶出宫,只是禁足在此,已经是贵妃额外开恩了。
    第48章 .四十八粮草
    仿佛置身于一个幽深而冷寂的石窟里,不见天日,不辨东西。
    宝珠不知道自己是否睁着眼,她什么都看不见,却什么都感知得到:青灰的混沌里,隐约有明黄与暗红的颜色。
    那颜色虽是跃动的,却透着凝重,甚至不详。
    她想伸手,指尖便触碰到坚硬的木质纹理,声如金玉,味若檀麝。
    倒像副顶好的寿材。
    这念头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喉头一响,挣了出来。
    “醒了?”穿着雪青褙子的女子走上前来,手里端着杯水。
    宝珠怔然盯着她许久,方才唤道:“柳姐姐。”
    柳叶儿没往床边坐,只将杯子递给她:“这宫里离了你再没个可用的了,要你抱病伺候着,身子一偏就撞在炉子上,怎么不把头发全烧了?三千烦恼丝一去,做姑子岂不自在?”
    宝珠支起身来,也不同她顶嘴,说句“多谢”,接过水来喝了两口。
    柳叶儿瞧她这副病西施的样儿,也不好多数落她,放缓了声口,道:“撞也撞的有功,娘娘醒了。”
    “真的?”宝珠喜得念了句佛,头又晕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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