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捏册子的架势和捏她脖子, 瞧着没啥区别。
温月明虽然心中给自己找了许多信誓旦旦的理由,下笔勾人时也是理直气壮,但耐不住见了人就开始心虚。
——她是准备勾了几个人交上去,可成不成不是东宫自己说的算,依他的本事, 找个理由拒了不就成了。
可这话心里想想尚有几分道理,可一旦说出去便坏事了。
“就是时间到了嘛。”她磨磨唧唧解释着, 一句话反复重复着,素有急智的脑子也没找出合适糊弄人的话, 就只好低垂眉眼,随口说着, “事情不是要收尾吗。”
马车内随着陆停的沉默而彻底安静下来。
车帘被风卷起,泄进一丝热闹的声音, 却又驱不散屋内的古怪的安静。
陆停垂眸, 看着手中那本皱巴巴的册子, 冷不丁笑了一声。
那声音不算大,却又清晰无比地传入温月明耳边。
温月明莫名心中一个哆嗦,悄咪咪抬眼看了一眼陆停,却不料和陆停的视线撞在一起。
他有一双不太典型的凤眼,原本应该上扬的眼尾走势,在那簇浓黑狭长的眼尾睫毛压制下,微微下垂,只要微微笑起便是深睛微藏,瞳白明亮,内勾外翘。
“总不能因为我的事情,让娘娘在陛下面前不好交代。”他一扫刚才身上的暴怒,和和气气地说道。
温月明好歹何人相处了八年,面前这人真生气假生气还是分得清的,现在分明是气炸了,便装死不说话。
“娘娘打算选谁?”他慢条斯理的又问着。
这一次,他把手中的册子亲自递了过去。
温月明犹豫着,盯着那本已经快怼到自己鼻尖的小册子,在接与不接中犹豫,一边小心翼翼开口回旋着。
“这事还要殿下自己喜欢……啊!”
她的手刚刚碰上那册子,那册子被人坏心眼地松了手,当着她的面跌落在地上,她的手指挣扎了一会,还是扑了一个空。
“你!”温月明抬首怒视着面前之人,还未说下去。手腕就好似被人施了重力,甚至捏着她有些疼。
陆停的力气她是深有体会的。
十三岁之前个头小,还能欺负欺负,十三岁之后迎风长,比力气纯粹是上赶着找打。
偏偏一力可以降十会。
“你不会打算揍我吧。”
温月明顿生警惕之心,不由动了动手腕,完全动不得不说,甚至也不知道怎么又触怒这只小狼崽子了,这手捏的更加紧了。
陆婷看着她戒备的小眼神,嘴角笑意微微勾起,眸光中闪过幽光,瞧着却又不像高兴的样子:“我怎么舍得。”
他幽幽笑着,深若湖泊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大拇指摩挲着手腕上细腻的皮肉。
一下又一下,轻柔又暧昧,就跟羽毛和火苗交替折磨人一样,属实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团团。”
温月明被震得头皮发麻,不由避开他的视线,伸出空闲的手去扒拉自己被控的手,催死挣扎着:“什么团团,我叫扁……呜……”
那册子被扔在地上,因为温月明被拉过来的动作,被误踩了一脚不说,甚至可怜的滚到了座位下面。
头顶的步摇被人一甩直接撞在车壁上,发出凌乱清脆的声音,可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沉闷的重物撞击的声音。
幸好外面是喧闹的人群,马车不小心碾过一块石头,本就震动了一下,谁也没有察觉出车内的异样。
温月明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风筝被人强拽过来不说,现在甚至还挤压得喘不上气来。
她还未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劈头盖脸的皂角清香打得措手不及,甚至还有点神志不清。
太子的衣物一般都是由内务局统一熏上龙涎香的,陆停一开始也是如此,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又不熏了,衣服上只有皂角淡淡的清香。
温月明的一只手被陆停紧握在手心,顺着刚才的力道直接曲臂折倒身后,抵着腰和车壁的位置。
另一只手同样被陆停握着,却是抵着手掌,卡在座椅上。
陆停脸上的笑意彻底敛下,神色的眸子一旦不笑,被长长的睫羽轻轻半遮着,皮肉上的温柔缱绻就会被深邃眉骨倒影下阴影所驱散,露出真正的冷冽疏离。
无父无母,颠沛流离,在大漠风沙和刀剑血肉中长大的少年,本就不可能长成多情温和的人。
温月明失神地盯着近在咫尺之人的面容,不知何时,这人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
“你怎么可以把我交代出去。”陆停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滚烫而坚硬。
温月明嘴角微微抿起。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们。”他委屈的气音轻轻吐露在温月明的眼皮上,让她忍不住颤动。
温月明的心跳极快,她几乎能预见后面的话,强烈的不安让她开始挣扎,却又被人死死控在手心。
“别说了……”她厉声呵斥道。
“我只喜欢你。”
温月明的话瞬间被截断,怔怔地看着面前之人,嘴角微动,却又再也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陆停笑了一声,脸上的笑意缠绵温柔,“你不是一直想要橖扶的那把宝石匕首吗,我给你抢过来了,你为什么不等我。”
温月明垂眸,身体不由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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