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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啸的风声掩住了她低声的叹息,姜负雪没有听见。
    往右穿廊而去,是男弟子们午歇的屋舍,宴音偏不走正途,拥着大氅沿着院墙根摸了过去
    等姜负雪跟上,就瞧见她在离自己屋舍不远处的窗后蹲着,仰头呆望着墙头,他不由得失笑。
    她来给自己送香囊约他中秋灯会相见时,想来就是从这悄悄摸到他的窗户里的,偏被霜败丢了,害自己大半夜的奔回书院去翻找废纸筐。
    即便是有点狼狈,但想起来仍是让人会心一笑。
    姜负雪替她挡住刺眼的阳光,跟着蹲下抱住她,叹道:“真是个小呆子。”
    她到底是怀念从前的时光的吧,那是不是对他也仍存着爱意呢,只是前世的真相让她矛盾了。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他心里泛出了希望,他们一定还有好好过一辈子的可能。
    宴音的下巴磕在他肩头,眼睛被阳光刺得落下了眼泪来。
    “这是我家夫人,成亲后一直不曾带来给老师见见,是学生的罪过。”
    最后是姜负雪将她扶了起来,带着宴音去拜访了他的先生陈夫子。
    “冬日难行,阿雪能来看我就是有心了。”陈夫子说道。
    “学生惭愧。”
    他须发皆白,可见年纪很大了,如今揣手盘坐在书案后,像伫立的一块石碑。姜负雪是他的爱徒,得他全部心血去教授,但如今外头的传闻入耳,陈夫子心里难免不泛起忧虑来。
    “大靖如今风雨飘摇,叛党又不知逃到了何处,”他白眉扬起,浑浊的眼里都是疑问,“阿雪,你这般出头,奔着的可不想大靖的万世基业啊。”
    姜负雪早料到这次拜访会被问话,他袖底牵着宴音,温声回话:“已不是不进则退的位置了,而是不进则死的位置,万请老师体谅。”
    而宴音只安静听着,“叛党再逃”几字入耳,她眼睫轻动,之后再无反应,瞧着就是一尊塑像。
    师生二人就着政事该掌在国君手中辩了一通,终究是谁也没让一步,如今也只有陈先生敢同当朝太师争执,最后老先生气得也不留他晚饭了。
    姜负雪倒是神色松快,牵着夫人走出了鹿岑书院,待坐回马车时他才想起没有去男子书院那边的大门看看。
    然而宴音惫懒无言,姜负雪便没有出声提起,但心里不免微微遗憾。
    梨昔园里夜戏方开,对着戏台子的二楼的一整层清理一空,只有居中用几扇山水分屏围出了个雅间。
    茶水果点都是她在梨昔园里爱点的,一壶花茶从壶嘴处冒出袅袅热气,台下好戏才刚刚开场。台上演到“坐寨”这一折戏,她单手撑着雪白的脸,皓腕上套戴的各色镯子滑落到小臂上。
    宴音不时眨一下眼睛,看得专心,霍南疏便直看她,这折戏比多情的《长生殿》《牡丹亭》要热闹不少,她不似从前为戏中人抹泪,偶尔会笑一下。
    如今二人没有了屏风相隔,姜负雪同她挨得很近,一见她笑,心里也不住笑起来,这糟糕的日子因她竟品出了几分甜蜜来,果然宴音才是他的糖。
    他喂了一颗果脯入口,说道:“若是喜欢以后也常来,听些《大闹天宫》《虎囊弹》一类的热闹戏。”
    可就这一句,宴音唇角的笑落了下来,杏眼朝姜负雪看来,里边是浑然的冰冷:“提着个鸟笼子带我出来?姜太师不愧是个人物,逗鸟儿都同一般的纨绔不同。”
    一句话,热闹的唱词自耳边远去,戏台和二楼之间拉开了无限长的距离,这边的气氛冷凝成了真正的严冬。
    姜负雪心头一窒,凤目与她相接,才缓慢说道:“阿音,我们好好过日子,便不会有那些事。”
    “好好过日子,”她木然重复,也不知是嘲笑还是陈述,又瞧见他腰间的香囊,“你是凭什么以为我能和杀我的凶手好好过日子的?”
    “今日不是很好吗,我们回了书院,你也怀念以前的对不对?”他语气有些急切,带着少年人的鲁莽。
    太想确认宴音对他还有情,姜负雪丢了从容冷静。
    “很好,你从哪里觉得我很好?”宴音站起了身,慢步绕到他的身后,“香囊,梨昔园,还是鹿岑书院?”
    “你觉得做这些是在关心你?但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我连刻意逃避都不会,香囊不过是我打发时间的玩意,你爱拣便拣,我不爱更不恨你,只是不在乎你。”
    她说这话时,轻俯靠在了姜负雪的肩头,务求他能听得清楚。
    端坐的当朝太师身子僵同死木,竭力忽视这剖心的痛意,压低了眉由她继续说下去。
    “马上要去笼子里过活了,才想着要出来走一趟,谢谢你带我回鹿岑,让我怀念起和阿声在书院里的时光……”
    她声音温柔轻快,带着少女的眷恋,却不是对他。
    “回去吧。”
    他最后这句耗费了许多的力气,像是恳求。
    姜负雪没有上马车同宴音一起回姜府,他至此就消失了。
    面前是悠长而阴暗的台阶,两侧的火把在燎着墙壁,霜败的伤已经好了,漠然地对宴音说道:“走吧。”
    她沉默地提起衣裙下了台阶,暗道的尽头是个密室。
    仅有一线天光,纯金铸造的笼子庞大而华贵,占了大半的空间,里面是铺了狐裘的床榻,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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