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见这个女人一门心思想倒贴,趁机占占便宜罢了。
可是船上这么多人,不少都是一个公社的,都听见他嘴里彪出去的大话了,他这时候反悔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只好先敷衍着:“这数字确实吉利,不过你我这才刚开始处对象,两家爹娘还没见过面,不如——”
“哎呀,择日不如撞日,莉莉,你等会回去就跟舅舅舅妈说,让他们把家里收拾收拾,你和毛硕哥明天一起去见长辈呗。”晏姝顺水推舟了。
反正毛硕是周莉莉自己看上的,她只是帮一把而已。
这两人要是这辈子真能结婚,到时候就没必要再来染指杨怀誉了,多好。
于是晏姝干脆又问了下周莉莉的生辰八字,再问了问毛硕的,张口就是胡诌:“哎呀,天生一对啊,绝配!这样好的姻缘,可别耽误了,我回去就跟我娘说说,让她明天去找大舅帮忙收拾收拾家里。”
到了如意澳码头下船的时候,毛硕的心情格外的糟糕。
他这是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脚。
吹牛吹过头了。
六六六的彩礼,先不说这亲事成不成,就算不成,也会让那些惦记他的人胃口大开的。
原本她们提的二百三百他都舍不得,更不用说翻倍了。
他心里有气,回去的路上走路带着风,连毛冬妮没跟上都没有注意到。
半路下起雨来,毛冬妮彻底被耽误在路上,只好在经过晏家门口的时候,跟着晏姝去屋里躲雨了。
杨怀誉也留了下来,他家还在前村,身上又有伤口,就不急着回去了。
再说,他和家里闹成那样,回不回也没人关心他,说不定都巴望着他死在外头呢。
这么想着,他便跟晏楚炀打了声招呼:“晏叔,要我帮忙吗?上漆我会。”
因为下雨,晏卫华的婚床被搬到了堂屋里面,晏楚炀已经把比翼连枝的木雕做完了,这会儿正弯着他不大利索的腰,在那里吭哧吭哧刷漆。
见杨怀誉这么懂事,晏楚炀心里百感交集,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想当初,宋骞也是这样一个体贴细心的好孩子,就是可惜了……
哎。
这人啊,年纪大了就容易回忆往事,他看着杨怀誉接过刷子卷起袖子利索地干活去了,心中一阵一阵地疼。
女婿是半个儿,宋骞又是他的嫡传徒弟,宋家的爹妈就是吃准了他重情重义,才敢这样欺负晏姝。
现如今,他终于看到闺女有新的缘分了,到底是没绷住,眼泪哗哗地往外冒。
晏姝原本进屋拿毛巾去了,一块给了毛冬妮,一块给了杨怀誉,转身的时候见自家爹好端端地哭了起来,不免也跟着难受起来:“爹,遇着什么伤心事了?跟我说说。”
“没事,没事。三妹,去陪陪晓萌吧,一天没见着你了。”晏楚炀叹了口气,赶紧把思念亡婿的心思收起来,免得让小杨察觉出来,影响他和三妹的感情。
晏姝应了一声,把擦完雨水的毛巾收回去,转身又进了屋里,把晓萌抱了出来:“晓萌,叫阿姨。”
晓萌认生,紧紧地搂着晏姝的脖子,别过头去不看毛冬妮。
晏姝无奈,只好跟毛冬妮解释了一句。
结果一转身,晓萌就闹腾起来了,小身子从自家娘亲怀里探出去,一个劲地要往杨怀誉怀里扎,嘴里还嚷嚷着:“爹爹抱,爹爹抱。”
晏姝都懵了。
她赶忙叫孩子改口:“傻闺女,那是杨叔叔。”
“不是叔叔,是爹爹。”晓萌记得可清楚了,她从小到大就没有爹,那天那么多坏人吓唬她,她喊不到娘就喊爹爹,是这个爹爹答应了她。
这不是爹爹难道还会有假?
再说了,小姨昨晚也说娘去陪爹爹了,难道小姨还能骗她?
于是她继续扭动小身板,往杨怀誉怀里凑。
杨怀誉羞得说不出话来,见晏姝和晏楚炀都看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那天在宋家……晓萌哭着喊爹爹,于是我就……就……”
“爹爹!抱抱!”晓萌着急了,一挣脱晏姝的怀抱就扑过去抱住了杨怀誉的腿,“爹爹,抱!抱!”
杨怀誉耳根子滚烫,无地自容,却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晓萌抱了起来。
一到他怀里,晓萌就高兴得咯咯咯地笑:“小姨说的,这就是萌萌的爹爹!”
一直在屋里忙着抄大字报的宴婉,终于丢下手里的笔出来了。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不好意地挠了挠后脑勺:“姐……你不会生气吧?还有小杨哥,对不住啊,我——”
“你没说错,我都要跟你姐成家了,晓萌叫我爹爹应该的。”杨怀誉把难为情的情绪压下去,正式做出了回应。
他上辈子没能护住晏姝,也没能看好晓萌,这辈子他绝对不会掉以轻心了。
这孩子跟他投缘,他可稀罕了。
于是他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块大白兔:“萌萌真乖,奖励你一颗糖糖好不好?”
晓萌开心极了,搂着杨怀誉的脖子就是一口,吧唧一声,叫杨怀誉心里乐开了花,这还不算,又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爹爹真好。”
杨怀誉这下真是绷不住了,没有勇气面对晏姝的目光,干脆抱着晓萌,进屋里教孩子读书去了。
他一躲开,晏楚炀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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