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法沙将他带到河岸附近一个隐蔽的位置,之后又跑远了,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急救箱,怎么看都是反叛军标配那种。
他从车上拿的吗?临殊一边猜测,一边配合约法沙把急救箱打开。
约法沙观察过他的伤势,放弃那些看起来暂时弄不死人的伤口,着重关注临殊大腿上的枪伤,那里和临殊侧腹的贯穿伤不一样,子弹应该还在里面。
“你不要动,我把子弹取出来。”
约法沙废了半天劲儿把临殊的裤子褪到膝弯,露出大腿外侧的伤,虽不熟练但是还算正确地给需要用到的工具消毒,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只具备理论知识没有实际操作过。
他低头给临殊擦酒精时头发尽数滑落下来,有的落在临殊腿上,动作间碰着内侧的皮肤,在痛楚中引出一点不该有的感觉。
况且为了看得清,约法沙低头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在寒夜中分外清晰。
临殊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出问题了,在这种生死危关的情况下,他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莫不是在河里被冻坏了脑子。
你不对劲。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末了准备提醒约法沙将头发捋一捋,还没开口,腿上的伤口就遭到了二次伤害,疼得他眼前发黑,险些咬到舌头。
约法沙听到临殊颇为痛苦的呻吟,眉头稍稍往上一抬,就继续将临殊的伤口划开,用镊子在里面寻找弹头。
“你……为什么……不打麻醉……”
“忘记了。”约法沙手中的镊子不停,随口回道。
临殊拎起自己的衣领咬住,他怀疑约法沙是故意的,可他没有证据。
约法沙成功帮临殊将子弹取出,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暂时没有缝合,只是填塞防止出血。
等他把临殊身上大大小小的其他伤口处理完,临殊觉得自己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口气,简直心肝脾肺肾都不好了。
“还能起来吗?我把车开过来了,但是我没办法带你过去。如果你起不来,我就自己回去睡了。”
约法沙将一堆医疗用品收的收,丢的丢,闭眼缓了很长时间,长时间保持专注对他而言很困难,他在精神上的疲惫现在不亚于临殊。
“你居然还会开车……”临殊知道约法沙的体力不行,硬是靠着革命军人顽强的意志力站了起来,并顺手提上裤子。
“看你开就会了。”约法沙站在他左边借他平衡,如同刚刚把他从河里弄出来那样,扶着临殊去找停放在附近的车辆。
期间临殊有好几次快要坚持不住,约法沙就停下来让他休息,同时自己眯一会儿。
这过程无时不刻不透露出一股诡异的味道,临殊冻坏了的脑子里突然冒出约法沙穿医疗兵制服的模样,然后晃晃头把这种没边儿的幻想甩出去。
约法沙为什么会回来救他?他想不明白。
不过这时候最好不要问这种问题,万一谈不好,约法沙就地把他扔了就完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河里游了多久,总归是远离了南托里镇的,他有点儿担心会遇到从镇上撤离的居民,好在一路过来并没有看到人影。
正当临殊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突然瞥到不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没有考虑太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约法沙护到身后。
“什么人……唔!”
然后他左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只能虚伸胳膊把约法沙往后拦一拦。
约法沙猝不及防被临殊扒拉一下,差点儿跟着摔倒,他蹙眉往前方看了看,原本还有点儿迷茫困顿的双眼顿时变得异常清醒,清醒地沁着寒霜。
临殊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看到那个朝他们走过来的人是谁。
“迪伦……”
月光下,迪伦小小的影子拖得很长,他似乎有点儿惊讶于临殊和约法沙的现状,想要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总归是不带恶意的。
孩子的情绪起伏不定,只要冷静下来,他们就会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是不对的。
而正因为是孩子,他们通常会被宽容,可以为自己的错误作出补救,有机会被原谅。
然而迪伦面前的人不止一个临殊,还有一个并不具备美好品德的约法沙,在他眼中,人与人之间细分下来并不是大人小孩、男人女人,而是他讨厌的,他喜欢的,对他有用的和对他有害的。
寂静的夜里,迪伦听到「咔嚓」的响声,那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萨……萨拉!”临殊对这种声音不可谓不敏感,他回过头,看到约法沙不知从哪里拿到的枪,枪口正对迪伦,他慌乱下差点叫出约法沙的名字,好在及时改了口。
“离我远点。”约法沙说。
这是他曾经对迪伦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此刻他对迪伦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迪伦颤了颤身体,固执地想要上前。
砰——
一声枪响过后,迪伦捂住耳朵蹲了下来,他一边哭叫一边往后退,手指缝里有血液流出,他对这个一向柔柔弱弱却又心狠手辣的男人恐惧不已,全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临殊回过头握住约法沙的手腕,将他的枪口扳下来:“你在做什么!”
“他的耳朵听不懂人话,没用的东西不要也罢。”约法沙淡淡地说。
见约法沙还要再开枪的样子,临殊只能转向迪伦,为防止他耳鸣听不见,拔高音量:“南托里镇明天就会恢复正常,我不会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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