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面无表情:“你们派的刺客是男是女?”
这人答道:“是男人。”
余下的,谢珣没再问,卷宗上什么都记录的清清楚楚,但语焉不详对不上的地方,令人费解。
谢珣下颌一扬,狱吏把人带了下去。裴中丞欲言又止:“台主,你看这……”
“陛下的意思,是要尽快有个结论,京兆府御史台的压力都不小。”谢珣话风一点都不明显,裴中丞皱着眉看他,“那这有谬误的地方不深究了?”
“深究,”谢珣斩钉截铁,胸中那口郁浊之气积在深处,“老师的这个案子我绝对不会轻易罢手,但眼下东都有变,淮西事急。”他没说完,发现脱脱那双眼睛狗一样盯着自己,闪闪发光,他简直要怀疑下一刻她就会亮出獠牙,扑向自己。
果然,两人目光一触,脱脱把满腔的恨意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他:
“谢台主,什么时候可以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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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劳燕飞(6)
她知道事情已经有了转机, 心思一活络,人也跟着兴致勃勃的,谢珣睨着她, 疑心她是不是没长心,换身衣裳,立刻就能彩衣翩翩地跳胡旋舞去。
“你可以出去, 但不代表你跟这件事就没了牵扯,不准出长安,我会派人监视你。”谢珣漠然回答她, 脱脱听了没有生气的模样,反而娇笑, 眼尾翘着, “好呀, 我不怕你,我在这种感觉地方都没怕过你谢珣, 我等着,等你辞官滚蛋的那天。”
说完, 幸灾乐祸地看着谢珣英俊眉眼下的乌色,嘴角那丝小小的得意藏拢不住,她微微笑了, 转身被人先押回牢房。
因为伤痛走路姿势很笨拙,那背影,落在谢珣眼里, 有些含糊不清。裴中丞等他把目光从脱脱身上收回,才说:
“陛下急着给案子定性,台主不再争取了?”
谢珣负起手,踱到窗边, 看花信风吹得花事要了,一张脸,犹如寒光照甲衣:
“陛下要的并非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真相,而是一个结论,这样,好给天下人一个交待,才能专心对付淮西。我清楚他的心思,也赞成,老师的案子,我这回推的同样急切,也许,我真的做错了什么。要说后悔,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恐怕只有一个晚上,至于其他,无暇再顾,事情先到此为止,我去东都另有打算。”
裴中丞看他五官瘦削地更尖锐,默然无声,好半晌,问谢珣:“春万里怎么处置?”
谢珣坐到紫垫上,手肘撑在案头,捏着眉心,阖目说:“我会安排好她。”
谢台主知道百官所有的事,但他和春万里到底怎么回事,恐怕没人能说清。裴中丞看他甚是疲惫,刚想开口,谢珣跟头顶长眼似的,一挥手,让他下去了。
很快,皇帝签发的死刑敕令昭告天下,成德进奏院共斩立决二十一人,流放两人,另有十八人等候京兆府疏离处分,洋洋洒洒的《诛杀文抱玉贼等敕》是翰林院承旨学士所拟,铿锵有力,力透纸背。疑心结论的不止谢珣,但皇帝自问对之前的捕盗令有了回应,首相身死,如此,最起码能稳定了长安的人心。
御史台中,新的监察御史崔适之前来报到,见着谢珣,拱手一揖,递上吏部的文牍,御史台用人是不经吏部手的。但这回不同,皇帝把崔适之塞进来,没问谢珣意见,也不需要问,崔皓的儿子,能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年轻人自告奋勇愿意监察御史往东都去,皇帝很欣慰,把崔皓做的地形图挂在寝宫墙上,每天都要观摩琢磨良久。
谢珣见到崔家郎君,略作打量,果然不俗,他莞尔说:“既入御史台,犹如修罗场,尤其监察御史要往危险的地方去,被节度使砍了也不是没有,崔六郎都深思熟虑过了吗?”
崔适之早把他草草从头到脚看了遍,年轻,英俊,冷面,是传闻中跋扈又静穆的模样。他对谢珣刻薄冷淡的话十分习惯,早有准备,回答说:
“台主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下官既选了御史台,就不怕上刀山下火海。”
谢珣点了点头,直接道:“你准备随我去东都。”
崔适之退出来时,迎上狱吏带过来的脱脱,她头发更乱了在风中肆意张扬,一身囚服,又宽又阔地把那聘婷婀娜的腰身全遮掩了,风一吹,才现出本真的几分纤弱来。
可她头昂着,雄赳赳的,察觉到有男人的目光似在自己身上盘亘,把那张粗头乱服也遮挡不住的明艳小脸一扭,一双眼,水光潋滟,似羞还怒地瞪了眼崔适之。
那表情分明在说:看什么看?
崔适之没见过这样的小娘子,一身乱糟糟的,可那乌黑的头发下一张脸却又是如此娇艳清透,神情还这样的目中无人。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唐突了她,才惹的她一脸不高兴,微微一颔首,算是致意抱歉。
只这一瞥,崔适之忍不住又多看过去几眼,同她一碰目光,脱脱似有嘲弄,他脸热了下,管好自己的眼睛忙敛神往公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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