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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谣心口猛然一紧,是他。
    她有些庆幸此刻自己带着帷帽,那样森寒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一瞬便转开了。
    沈谣的低垂着头,脚步却不由快了几分。
    这时厅堂里一桌客人起了争执,喧闹的争执传入耳中。沈谣抬眸看去,见一衣袍华贵的中年人正拉扯着一粗布衣裳的年轻男子,语声咄咄指责对方偷了他的钱袋子。
    粗木衣衫的年轻人,面露窘色,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释着。
    沈谣的目光落在身着华服的中年人领口露出的里衣,暼过男子同桌坐着的三人,落在桌上的两盘菜上。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手指快速拂过耳垂。
    身后的青竹没料到沈谣会突然顿足,一时不察险些撞在沈谣的身上。
    “我的耳坠子不见了,许是丢在方才的雅间里了。”沈谣将手中藏着的耳坠子塞入袖中,轻声道。
    青竹一看果然六姑娘右耳的青金石的耳坠子不见了踪影,她忙自责道:“是奴婢看护不周,姑娘在此稍候,奴婢这就寻来。”
    姑娘家的随身物事若是被有心人捡去,怕是会污了小姐名声。青竹自是不能马虎,她记得姑娘离开雅间时耳坠子还在的,想必是刚刚出来的这一路上丢的,应该还在走廊上。
    “我随你一道儿去。”说话间沈谣已转身跟上青竹的脚步。
    便是在她转身的一瞬,华服中年男子将年轻人一把推了出去,口中骂道:“狗贼,偷东西还不认,我打死你!”
    年轻人被推身子倒飞出去,身子轻盈的仿若一只风筝,那只‘风筝’在半空中陡然扭转身子,袖中寒芒乍现,径直飘向临窗那桌的紫衣人。
    紫衣人仿若未觉,依旧如山岳般稳稳坐在桌上。握着杯子的手轻轻一扬,那杯水便泼在了恰好飞来的年轻人脸上。
    明明是那样快的动作,在沈谣的余光中却清晰地看到了酒水泼在年轻人圆睁得眼睛上,茶渍沾湿了他浓黑的睫毛。
    紫衣人出手如电,捏着他握匕首的腕子,用力一扭,匕首脱力飞出,直直地飞向沈谣的方向。
    在那快如闪电的一瞬,沈谣脑子里一片空白,耳畔听得一声清响,纷乱尘色里展开一抹素色,水蓝色幂篱飘然落下,旋飞的薄纱翩跹成一只蝴蝶,轻轻地落在刀光剑影里,于如波涛的喧闹中辟出一隅静谧。
    “叮”地一声,匕首插入了对面的门板上,沈谣眨了眨眼,鬓边一缕青丝缓缓飘落,跌入尘埃。
    沈谣再顾不得身后的刀光剑影,瞪大的眸子里满是惊慌无措,脚步凌乱地朝着哥哥沈翀的方向奔去。
    雅间的沈翀听见了动静,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从来沉稳的他,竟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匆匆奔出门外,纷纷扰扰的血影中,他看到那一抹水色素颜,裙裾翩跹,青丝飞扬,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惊惶无助。
    他伸出手臂,她便如倦鸟一般飞扑入怀。
    落在沈翀怀中那刻,沈谣急促跳动的心才缓缓落下。
    沈翀看了一眼血雨腥风中仍坐在桌前喝酒的姬如渊,唇间划过一抹冷意,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凛冽寒意。
    锦衣卫杀人从来不讲究美感,在场九名刺客很快便被收拾干净了。
    “大人,九名刺客七人已伏诛,剩下两个重伤。”陆千户在杀完人后,命锦衣卫的人收拾了下凌乱的战场,以便自家主子能够继续悠闲地坐在窗边吃酒看美人。
    “杀了。”姬如渊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陆千户手起刀落,剩下的两个重伤的刺客随即命丧黄泉,甚至连咒骂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陆千户心知,镇抚使姬大人仇家遍地,对于这种规模的刺杀,一个月总能遇见几回,早已没有兴致审问背后的人是谁,况且即便不审,陆千户也从他们身上猜出了身份。
    “姬大人好生威风。”沈翀脸色很不好,双眸微微眯着,看不清其中神色。
    姬如渊没有说话,目光越过沈翀,落在他身后的沈谣身上,琥珀色的眸子带着些许审视。
    “你认识他们?”姬如渊的声音很冷,但是清冷中又偷着一股子慵懒。
    那感觉便似寒风凛冽的冬日里,窝在火炉旁半眯着眼的猫咪。
    沈翀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微微挪步挡住姬如渊探究的目光。
    “并不认识。”沈谣心中明了,姬如渊在怀疑她,她只需要严明立场,并不需要解释,她不是他的犯人或是下属。
    姬如渊并未再追问下去,那丫头虽然带着帷帽但是先前她的注视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尤其可以确定她是在看到刺客之后才忽然改变方向的。
    沈翀咬牙切齿道:“姬大人,舍妹因你而受到惊吓,况且妹妹身子弱,若是有个好歹……你不打算补偿则个吗?”
    姬如渊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出口道:“我没钱!”
    沈谣听出这声音中透着一股气急败坏。
    “妹妹,走!想必父亲这会儿也回来了,咱们这便去说道说道。”沈翀说罢便带着沈谣打算出门。
    刚走到楼梯口,姬如渊忽然喊道:“慢着!”
    沈谣诧异地回过头,见他磨磨蹭蹭地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见沈翀仍不动,便又摸出了一张,随即厉声道:“再多了也没有。”
    沈翀这才缓步行至桌前,将那两张银票捏在手中,食指轻轻一弹票面,笑眯眯道:“姬大人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抠门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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