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人看到沈谣的落款,不由道:“姑娘原来姓沈,只是名为《鱼乐图》,可这鱼竿为何没有渔线鱼钩?”
沈谣目光幽深,淡淡看过周遭姹紫嫣红的闺秀们,面不改色道:“你这么知道这是鱼竿,或许这杆子是为了驱散鱼群的呢?”
说罢,在一群人怔怔之时,快步走出了雅间。
留后一步的沈慧见许多人已明白过来,脸上俱是一阵青一阵白。
寿安郡主在听到沈姑娘几个字时,忽然就想起了沈家还有一位一直养在外面的六姑娘,此番想起先前她刻意的刁难,再看看这画,简直羞愤欲死。
暂时不论这画的讽刺意味,只这画功已是了得,寥寥数笔,理趣横生,意境幽远,虽构图简单,却有崭绝峥嵘之势。
沈谣对这万卷楼的莺莺燕燕再无心思,领着沈墨径直去了马车上等着沈翀。
不久后,沈谣的这幅《鱼乐图》便到了四楼的雅间里。
眉目淡然的太子殿下,展开画卷不由失笑:“你这妹妹当真有趣!”
沈翀心头一凛,心道太子殿下别是又看上她六妹妹了吧,这可使不得。
“这丫头性子直,自幼体弱多病,家人念着她身子骨弱,多有宠溺,才养成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便是我也管束不得!”
太子凤眸微调,悠悠道:“魏国公教女有方,不必过谦。”
待沈翀出了万卷楼,沈谣已在马车上睡着了,即便他的动作很轻,还是吵醒了对方。
原本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全转为怜惜,“你呀!这怼天怼地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
沈谣有些迷糊,揉了揉眼睛道:“什么?”
沈翀无奈,将她安置好,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今个儿你算是把半个京城的文人、闺秀们得罪了个遍儿,原本就算你不说,黄维知也会戳穿《舟下建溪图》的真伪。”
沈谣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迷蒙的眼角挤出两颗晶莹的水滴。
那样子便似春睡方醒的小奶猫,萌萌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恩。我知道,我不过是想让二姐欠我个人情,你知道的锦瑟和三姐很烦人,有二姐在,我会少很多麻烦。”沈谣眼明心亮自然是看出了今日这鉴赏书画就是一个局,故意坑李准、韩琦的局。
原本以为她不通人情,没想到她是懒得搭理这些人。
沈慧这人虽然傲娇的厉害,但是恩怨分明,既然承了沈谣的情,自然会在府中处处照顾她。
“你倒是物尽其用,借力打力的本事很是厉害嘛!”沈翀揉了揉额角,一脸的无奈。
如沈谣所料,今个儿确实是个局,原因其实很简单,太子看自己的老师不顺眼,想要将人撵走,又不想污了自己名声,于是便设计了这么一出,让李准羞愧之余辞去东宫讲官的职务,更是借此打击一番内阁的那群老臣。
台阁体本就出自内阁,今次打脸事件,也让他们消停一阵。
再说李准回府后不久,便有人给他递来了请辞翰林院侍讲学士的条子,气的他当场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不过你这样做倒是把寿安郡主得罪的狠了,她乃晋王幺女,很是得宠,便是皇室公主也有所不及。”沈翀目含忧色,权贵之家的隐私手段多了去了,寿安郡主便是没这脑子,也有心怀叵测之人为她想法子,妹妹这性子着实直了些。
罢了,他护着便是。
如沈翀猜测的那般,寿安郡主今天丢了大丑,回到房中便将屋子里的器皿砸了个稀巴烂。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敢这么戏弄她 ,况且在她看来,就算自己先前认错了人,但后面事情的发展完全就是沈谣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儿,她只要表明身份,自己定然不会再为难她。
可事实真的会如此吗?
不会,即便沈谣说自己姓沈,她也不会将这个不受宠的国公府小姐放在眼里。
沈谣回到紫藤院,随意吃了几口饭便躺下睡着了,到底是身子弱,不过是出了一趟门便头晕眼花,手脚无力。
夜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沈谣便睡得不太安稳。
一声尖利的哭声将她惊醒,睁开眼睛,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惊雷一阵紧似一阵,大雨由远及近,晚风疾走,吹得帘幕翻飞,珠帘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沈谣披衣而起,随意趿拉着鞋子,行至窗前一把推开了窗子。
迎面一阵疾风夹杂着雨水的腥气,吹得少女青丝摇曳,衣衫鼓荡。
“咳咳——”随着少女咳嗽声响起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青竹衣衫尚未整理妥当,便急匆匆入了内室将窗子牢牢掩上,忙又拿了披风为她披上,脸上的担忧浓的让沈墨发愁。
“姑娘怎可如此任性!”青竹眼眶有些发红,她从小与姑娘一道儿长大,这么多年姑娘为治病受了多少苦她看在眼里,自是不能容她有分毫的差池。
半晌,沈谣止了咳,无奈道:“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哎!”
青竹心中又是一酸,她家姑娘因身子弱,世上再平常的景致也无缘得见。她恨不得做个琉璃罩子,将她家姑娘装在里面,好免她风雨,避她劳累,便就这么捧着看尽世上风景。
见青竹神色哀痛,沈谣忙道:“好了,不与你开玩笑了!我方才听到有女子的惊叫声,你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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