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没有人计较林泽熙的歪理,一个个红着眼眶不知如何是好。
“再去熬药来!”沈谣命人快速收拾了药碗,再次熬药。
林泽熙却拉住了她的袖子,半是祈求道:“放我走吧!太疼!太苦了!”
“你求死?”沈谣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几乎是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林泽熙。
她的目光太过澄澈,让林泽熙有些无地自容。他怯弱怕死,但如此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蝼蚁尚且贪生,你还有救。”她不能理解林泽熙,能够活着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为何一心求死?
林泽熙却突然发了狂,将床榻上的人一个个推搡出去,床上的被子枕头被他一个个丢了出去,“我好痛,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有无数的蚂蚁在我身上啃噬,求求你们杀了我!我好痛好疼……”
“妹妹!”林泽熙忽然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林锦瑟,他焦急地伸出手,因失去了腿,一下子歪倒在地,疼痛让他扭曲了面目,凄厉地喊叫:“杀了我!快杀了我!”
林锦瑟却吓得躲在了丫鬟的后面,不敢看自己的亲哥哥。
沈谣道:“打晕他!”
青竹刚一抬脚,林泽熙便道:“别过来!”
说罢竟不等众人反应,一头撞在了床柱上。
“咚”一声巨响,鲜血染红了面颊。
“林泽熙!”沈谣这一声又急又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盛大夫晃了晃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查看伤势,长叹道:“没得救了!”
“哥哥!”林锦瑟这时才回过味来,忙推开人群跪倒在林泽熙脚边。
林泽熙虚弱地看着她:“人啊……不能……心气儿太高!要……要认命!”
说罢这句话,他忽然抓住沈谣的手,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说道:“记得……你答应……答应的事!”
他睁着血红的眼睛迟迟不肯咽气,直直盯着沈谣。
沈谣点了点头,落在她胳膊上的手陡然一松,林泽熙身子一软倒了下去,那双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哐!”地一声响,冬夜的冷风从半开的窗牖吹入室内,烛火摇曳不定,沈谣侧首望向窗外,只见夜幕中纷纷扬扬一片片白,今冬的第一场雪竟无声无息而至。
纷扬的雪花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一丝凉意卷入眸中,沈谣看着看着,眼睛开始湿润,一行混合着冰雪的水渍缓缓落下,湿了面颊。
“都是你,是你害了我哥哥!”
林锦瑟疯了一般扑过来,却被青竹抓住了肩膀,只能不停地挣扎。
“啪!”沈谣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她寒着一张脸,素来冰冷的眸子此刻更是树满了尖刺,“林泽熙是怎么死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答应过他不追究此事,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就此纵容你!”
“把她给我关起来!”沈谣难得发怒,府里的下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劝慰几句。
“放开我!”林锦瑟原本姣好的面目因为怨恨而变得狰狞,她红着眼睛,恨恨骂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谣冷笑一声,冷冽的眼眸子多了几分同情与嘲弄,她道:“你真应该听你哥哥的劝,人啊不能心气儿太高!就得认命!”
“带下去!”
沈谣话音甫落,门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周氏急匆匆而来,见到盛大夫便问:“泽熙如何了?”
盛大夫摇了摇头,让出了位置,周氏一眼便看到了满头鲜血的林泽熙,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林锦瑟生出的希冀被生生打断,不由哭喊道:“姨母救我!”
沈谣冷冷道:“表姑娘伤心太过,心智失常,须得静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探视!”
待周氏醒过来,伤心一番后,忙询问事发经过,当日许多丫鬟在场,况且又有盛大夫作证,林泽熙的死有目共睹,仍是林锦瑟如何猖狂,这罪也落不到沈谣头上。
周氏伤心过后,又道:“锦瑟那丫头一时伤心才说了胡话,犯不着将人关着。”
那日大火现场混乱,又有沈翀的庇佑,除了林锦瑟、穗儿与她的同伙,其他人并不知晓大火之时沈谣与林泽熙共处一室,更别提林泽熙为救沈谣而受重伤之事。
“我是怕她伤心过度做了傻事,方才命人看着她。”
沈谣少有的强势让周氏有些震惊,好一会儿她才不满道:“她的事儿您就不要管了,我会命人照顾好她。”
闻言,沈谣并不接话,反而环视一周后,问道:“穗儿呢?”
蔡嬷嬷道:“那丫头自领命陪表少爷去宗祠后便没有回来,也不知是不是死在了大火里。”
沈谣想了想道:“宗祠亡故之人名册里并没有她。”
蔡嬷嬷忙道:“奴婢这就命人去找,这死丫头能跑哪儿去?”
周氏放心不下林锦瑟,携着沈谣一同看望林锦瑟,顺道想着缓和下二人的关系。
林锦瑟一见到周氏便哭道:“姨母!哥哥是为了救表妹才会被横梁砸中腿,他是为了六表妹死的!”
周氏被震的说不出话,忙看向身后的沈谣。
“是吗?难不成是表姐亲眼看到的?”沈谣将将跨入门内,迎上林锦瑟躲闪的目光。
林锦瑟这才看到周氏后面的人,心中不住后悔自己使了方寸竟心直口快地吐露出来,只得梗着脖子道:“是我亲耳听到你与青禾这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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