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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女刚归家,陶成勉为其难露面,与子女媳三人一道用早膳。
“荷娘,你还是瘦了,多吃几筷子。”陶成眯着眼打量了长女一番,想表达下关怀,忽出惊人之语。
陶心荷哭笑不得,对于听令上前、想为自己添粥布菜的丫鬟,挥手婉拒,回应道:“爹~~您三四日前,刚说了我近日丰腴三分,让我不要做个懒妇!”
陶成捻着胡须,费力回想,然后打哈哈带过。
洪氏自认发现了真相,公爹公是根据大姑姐婚姻情况来判断其人胖瘦的吧。
陶成先行吃罢,正要离桌,就见下人送来拜帖。
打开阅后,他一脸疑惑,对着大家说:“吉昌伯投帖,即将过府赔罪,这是怎么回事?”
陶沐贤没注意近旁姐姐骤然停住的筷箸,自顾自搭话:“吉昌伯不就是程嘉的义父么?爹,程嘉啊,就是昨晚登门致歉、教蔷娘拳脚结果害她拐到脚的那位。”
陶成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这父子俩,真是客气!没想到吉昌伯这么谦和,我万万不及。陶沐贤,你若是在外闯祸,就自己担着,知不知道?”
陶心荷见弟弟委屈地撇父亲一眼便低下头去,连忙打圆场。心里却想着,真是巧,初六、初七连续两日见了吉昌伯,今日初八,自己在娘家,吉昌伯又上门来了。
自己要不要露面招呼一声?
她肯定不能再作顾如宁的女方话事人了,“和离后的前堂嫂”,身份就不对。然而陶心荷本是计划,与顾凝熙撕掳清楚后,亲自向顾二婶这位托付者请辞,再觑机告知吉昌伯的。
今日若是见到吉昌伯,他提及小儿女婚事,自己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好。所以,干脆不见了吧。
陶心荷没有向家人透露自己认识吉昌伯,只是悄悄叮嘱了陶沐贤一句:“你好好陪父亲招待贵客,我如今妾身未明,别提及我在家。”
陶沐贤茫然点头,目送姐姐优雅放筷、转身回院,一时没想明白她这番话所指为何。昨晚来客,姐姐没露面,也没特地嘱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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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阳光下,程士诚带着一身暖意登门造访。
他颇会寒暄,几句话就搔到人痒处,令有着“榆木疙瘩”恶名的陶成,直追着他问:“伯爷府上真收藏了《奇闻录》记载的那些工具?”
“陶兄,不妨改日莅临敝府,亲察可知。”程士诚不动声色,将“陶员外郎”的称呼替换掉,显得更加亲热。
陶沐贤带些羡慕地端详眼前的壮年武勋,多有男子气概,威武铮铮,雄壮纠纠,真希望自己也能练就这样一副身板。
自觉铺垫得差不多了,程士诚提及女眷:“小儿程嘉鲁莽,伤及陶兄幼女,实在不该,我已经责罚了他,赔礼单子方才送上,还望陶兄恕罪。听闻陶兄颇有儿女福气,长女是顾司丞夫人,贤内助之名人尽皆知,所到之处一片赞誉,是不是?”
陶沐贤心中的弦绷了起来,吉昌伯貌似随口寒暄,可是打探之意被他嗅到了。
品头论足已婚妇人,这人不太地道!
可惜他还没出言,一无所觉的陶成笑呵呵接话:“伯爷如此郑重,下官受宠若惊。说到我家荷娘,绝对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巧了,她正在府中呢,若是知道伯爷一介外人,这般过誉她,想必也会开怀。”
爹!姐姐不是你新制成的零件机关,不是这么拿来显摆的!
你也知道伯爷是外人,怎么就一句话把姐姐闺名吐出来了?
陶沐贤在心中对亲爹待客应对之道疯狂摇头,面上却一丝不敢显露,这两位,他谁都得罪不起。
意外听闻佳人在府,程士诚嘴角豁然扯开,笑声爽朗,觉得简直是天公做媒,有心撮合。
“相请不如偶遇,鄙人可有这荣幸,见陶兄长女一面?我猜,姐妹情深,她对于幼妹受伤应是耿耿于怀,鄙人想再向顾夫人致歉一回。”吉昌伯舌灿莲花,坚信自己会如愿。
果然,陶成顺着他划下的思路自语起来:“嗯,荷娘今早还念叨蔷娘,怕她在别人家住不惯呢。说不定愿意听听伯爷有什么说法。再者闷在自己院子里有什么趣儿,多见见人有益心情舒畅。”
不待陶沐贤用话岔开,陶成便吩咐下人去问问荷娘有无见客的意思。
陶心荷为人甚是周全,听罢传话,顾念着伯爷昨日撑伞赠毯的温柔,想想,伯爷不知道自己在府也就罢了,他既然相请,便断没有拒而不见的道理。
换去家常衣衫,陶心荷穿上了石榴红旧时裙,步步生莲走到待客花厅外。
挂上得宜笑容,她跨过门槛,向吉昌伯行礼问候。
待蹲身站直后,迎上程士诚毫无掩饰的晶亮眼神和灿烂笑容,陶心荷一怔,心底浮起一个念头,伯爷真是热情,看到初识之人都像是如遇挚友。
被感染到,陶心荷唇边弧度更大,笑得更真诚几分。
察言观色,程士诚一点儿没提程嘉和顾如宁亲事,让陶心荷放下心中顾虑。
明辨场合,程士诚与陶心荷恍如初见,客套几句便罢,恪守男女分际,大多时间还是与陶家父子交谈,陶沐贤暗暗自嘲方才太过紧张。
佳人在侧,程士诚感觉他能在此坐到天荒地老,但是越聊越干巴,毕竟之前并无交往,话题有限。
他探知到“荷娘”还会在陶府住一阵子,虽然大家对缘由讳莫如深,但已婚妇人突然独自回娘家,无非是与夫君闹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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