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府中传得沸沸扬扬,小贺氏依然闭门不出,似乎心如死灰般。
十二月初九,也就是喜事的前一天,莫姑娘的嫁妆送到了。
莫姑娘是因为守孝才耽误了花期,莫家为了补偿女儿给了相当丰厚的嫁妆,表面上说是三十二抬,但箱子里的东西都放得满满当当,差点箱盖都合不上。
莫姑娘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嫁妆抬进院子的时候,不少下人们都跑去看热闹,只见那看似朴素的红褐色樟木箱子里金银首饰、绫罗绸缎、陶瓷锡器等等无一不齐,出来时一个个都是唏嘘不已,这个说莫家真是身家丰厚,那个说这三十二抬嫁妆都比得上二夫人当初嫁进来时的六十四台嫁妆了。
府里为着嫁妆的事,好一阵热闹,对这位马上要过门的莫氏也更为好奇。
莫氏是端木朝的二房,是贵妾,虽然跟一般的妾室不同,但终归不是妻。本来纳妾这种事,端木纭这种未出阁的姑娘家是不该沾手的,但是她如今管着府中的内务,不得不从旁协助贺氏。
和管事嬷嬷们核对完明天迎客和席面的细节,把人打发了以后,端木纭有些疲累地揉了揉肩膀。
这时,一阵香甜的茶香自门帘的方向传来,端木绯捧着一个红漆木托盘从碧纱橱里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两杯茶,茶香随着热气袅袅升起。
“姐姐,我给你泡了菊花人参茶,可以明目去火提神。姐姐,我特意加了些许桂花蜂蜜糖,很香甜的,你快试试味道。”
端木绯亲自把那杯花茶端到了端木纭的跟前,端木纭心中熨帖极了,这花茶还没喝上,已经觉得疲劳一扫而空。
姐妹俩慢慢饮着花茶,茶中带着人参特有的香气和苦味,加了蜂蜜后,使之变得更容易入口,忽然,窗外传来“呱呱”两声,小八哥拍着翅膀闻香而来。
跟着端木绯好吃好喝了两个月,小八哥比起当初封炎交到她手里时大了一圈,一身如墨浓的黑羽越发浓密,声音洪亮。
只是,端木纭教了快一个月,它还是只会说“呱呱”。
小八哥展翅在屋子里飞了半圈后,就停在了端木纭身旁,“呱呱”叫了两声,仰首用琥珀般的眼珠一霎不霎地盯着端木纭,仿佛在问,你在吃什么啊?
这小八哥就是个看人下菜的,自上月十五来了尚书府,它就发现比之自己的小主人,端木纭显然更好说话,因此当姐妹俩坐在一起时,它就会故意往端木纭跟前凑。
端木纭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心里觉得有趣,配合地吩咐紫藤给它也弄了一碗菊花人参茶。
小八哥好奇地凑过去,用尖尖长长的鸟喙啄了一口,然后就发出一声“呱咕”的怪声,好像受惊地拍了拍翅膀,惊慌下,翅膀上掉了一片黑羽,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
小八哥一直飞到了窗槛上,跟着就蹲在那里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来回看着端木纭和端木绯,仿佛在说,你们就吃这玩意?!
碧蝉忍俊不禁地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大姑娘,四姑娘,小八成天惦记我们碗里的吃食,是该让它吃点‘苦’,免得越发无法无天了。”
紫藤也笑出声来,丫鬟们笑作一团,可是小八却是根本不知道她们在取笑自己,只是歪了歪鸟首,看着屋子里的姑娘们,没一会儿,就无趣地拍拍翅膀朝着夕阳的方向飞走了……
夕阳西沉,这一天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十二月初十到了。
为了端木朝的这桩喜事,府里特意摆了宴席招待宾客,请了亲戚朋友以及端木宪、端木朝父子俩的一些下属官员上门喝喜酒,里里外外摆了十几桌。
前头有端木朝自己招呼亲友同僚,后头由贺氏与那些夫人们寒暄,端木纭只负责招呼十来个亲友家的姑娘和公子们在花园的大花厅里玩儿。
众人在一起吃吃茶,说说话,很快就觉得有些无趣,就有一个少年公子提议道:“上次在猎宫时,看君世子他们玩射覆挺有趣的,我们也来玩吧。”
“射覆好。”一个粉衣姑娘抚掌附和道,“大家都能玩。”
射覆这游戏男女皆宜,又难度不高,消磨一下时光最是不错。
其他的公子姑娘也纷纷附和,端木纭就立刻令丫鬟去备些碗碟、笔墨和托盘来。
说话间,就见端木珩带着一个身形挺拔的蓝衣少年姗姗来迟地进了花厅。
少年今日打扮得十分正式,一袭靛蓝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腰系一条玄色绣花嵌碧玉腰带,腰带上别着一块翠玉环佩和一个月白色的葫芦形绣花荷包,锦衣玉带衬得少年英武明朗,器宇轩昂。
正是李廷攸。
见李廷攸来了,端木纭赶忙携端木绯起身相迎,又特意把李廷攸介绍给了花厅里的其他人。
“诸位,且恕我晚到了一步,待会儿我自罚三杯。”李廷攸彬彬有礼地对着那些公子姑娘拱了拱手。
“李公子多礼了。”几位公子含笑道。
那位粉衣姑娘笑着相邀道:“李公子,我们正打算玩射覆,你可要与我们一起玩?”
“这射覆我只是粗通一二,还请各位指教。”李廷攸笑容温和明朗,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那些个姑娘皆是暗暗惊讶,粉面含春,悄悄地交头接耳着,只觉得李廷攸举止气度如此温文儒雅,不像是武将,反倒是比那些文人学子还要斯文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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