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浅啜了口茶水,方才道:“阿隐,就依的意思。”皇帝说得极慢,脑子里不禁浮现皇觉寺那日耿听莲被烧得惨不忍睹的模样。
一想到自己堂堂皇帝,竟然要委曲求全地娶一个被毁容的奸佞之女,皇帝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为了大盛江山,还真是“忍辱负重”了!
岑隐郑重地作揖,恭维道:“皇上为了我大盛真是殚尽力竭。”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
夜风一吹,他的叹息声就被窗外草木的“沙沙”声压了过去。
岑隐似有迟疑之色,犹豫了一下,才又问道:“皇上,您可还要见见卫国公?”
顿了一下后,岑隐又道:“卫国公说,请皇上念在十六年前的旧情的份上……”
皇帝一听到什么十六年前,就怒火中烧,目眦欲裂,打断了岑隐:“不用了,朕不想再见这个人!”
事到如今,耿海居然还想用十六年前的旧事来要挟自己!
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那么信任耿海这个奸佞,委以重任,还不就是因为念着当年的“旧情”!
然而,耿海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永远想要更多,还一次次地托辞狡辩,拒不认罪。
是自己太心软了。
当初罪己诏事发后,自己还想给他一次机会,这才有了一月之限,可是换来的是什么,是他打算谋反作乱!
自己给他的机会已经太多了,多到他无法无天,多到他目无天子!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全部是耿海搞得鬼,皇帝就恨得仿佛在烧心,眉心拢在一起,寒意森森。
他跟耿海已经无话可说!
谋反是他的底线,他是不会再给耿海任何机会的!
皇帝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果断地说道:“阿隐,耿海就交由来处置。还有耿家……”
为了大局,皇帝暂且先忍了耿家,不过,没有了耿海这主心骨在,耿家不成气侯。凭耿安晧恐怕还撑不起五军都督府!
皇帝眯了眯眼,心情既沉重,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五军都督府权利太大,以致朝堂上下的多数武将颇有种只知耿海不知天子的意味,一个个都是耿海的意思为尊。
等他一步步弱化五军都督府,将兵权分散,以后让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彼此制约,他这天子才可以稳当,“做主”的才是他这天子。
皇帝越想越是热血沸腾,目露异芒。
这一切多亏了阿隐。
皇帝眯了眯眼,又想起了端木宪提起的改革兵部的折子,打算再把那道折子翻出来再仔细看看。
岑隐在一旁将皇帝脸上那些微的神色变化一一收入眼内,始终神色淡淡,嘴角噙着一抹清浅的微笑,柔和中透着一分邪气。
一个內侍悄悄地瞥了岑隐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头,心知如今卫国公“倒”下了,岑督主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也更稳固了。
以后,岑督主就是这朝堂上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恐怕再没人敢跟岑督主说个“不”字了。
那內侍与身旁的另一个內侍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反正他们只要尽自己的本分服侍好皇帝……有什么事及时请示岑督主就是了。
须臾,皇帝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对着岑隐道:“阿隐,今天这事办得好。去忙吧,耿家的事,就交给全权负责。”
“是,皇上。”岑隐作揖领命,跟着就退下了。
岑隐从御书房里出来时,夜幕已经彻底降临,繁星如那数之不尽的宝石镶嵌在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
浑圆的银月皎洁如银盘似玉玦,没有一点瑕疵,月光似水,自九霄之上倾泻而下,把这偌大的皇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岑隐仰首望着夜空中的银月,那双狭长幽魅的眸子在月光的映衬下,美得不可思议。
周围万籁俱寂。
他静静地赏了会儿月。
守在屋檐下的一个小內侍小心翼翼地给他披上了黑色的披风。
岑隐迈步往前走去,月光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彷如一柄藏匿于阴影中的长剑。
夜渐渐深了……
第三卷 完
第411章 掌控(两更合一)
“华总兵!”
屋子外面传来了守卫恭敬的行礼声,接着,原本闭合的房门被人从外面“吱”地推开了。
黎明的屋子里一片昏暗,里面没有点灯,随着房门的推开,些许光线照进屋子里,可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屋子中间的一张圆桌旁,两边的窗户全部紧闭着。
“华景平,成王败寇,我落到手里是我没本事,要杀要剐随便!一直把我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到底想怎么样!”
中年男子对着屋外不耐烦地吼道。
他长着一张黝黑的国字脸,上下颔留着短须,身上还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石青色衣袍,身上的软甲早就被他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公子请。”
出现在屋子门口的是两个男子,一个是四十来岁的儒雅男子,青衫纶巾;另一个是顶多才十六七岁的玄衣少年。
玄衣少年率先跨入屋中,目光准确地看向了坐在屋子中央的中年男子,随意地拱了拱手,“田总兵。”
中年男子也就是豫州总兵田元方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俊美的玄衣少年,惊得差点没站起身来,双目圆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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