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又朝岑隐的背影望了望,然后就围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
“督主定是恼了,这下可怎么办啊?”有人发愁地问道,愁得眉峰间的皱纹几乎可以夹死蚊子了。
一个中年大臣沉吟着提议道:“有道是,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设法弥补一二,总比啥也不做要好吧?”
“可是,督主的眼里一向揉不进沙子……”
“咳咳,此路不通,另寻他路便是。别忘了还有‘那一位’呢?”又有人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一句。
虽然没言明,但是所有人都瞬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想到一个地方去了。
是了是了,还有“那一位”呢!
于是乎,才平静没几日的端木家又热闹了起来,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访客,但因为端木宪被弹劾,端木府一概拒不见客,所有人都被拦在了府外。
饶是如此,还是挡不住络绎不绝的来客抱着不妨一试的心理来了,权舆街上车来车往,很是热闹。
相比府外的喧嚣,府中平静安宁得很,上上下下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老太爷,方才工部右侍郎来访。”长随恭敬地对着端木宪禀道。
“不见。”端木宪挥挥手,不耐烦地打发了长随,觉得他真是没眼色,没见自己正和四丫头下棋吗?
手执黑子的端木宪看着眼前星罗棋布的棋盘,眉心轻蹙,犹豫不决。
长随连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心道:看来老太爷是心意已决了,这才不过半天,朝堂上下,下至五六品,上至一二品的官员,那是一波波地来,全都被老太爷给驳了。
这要是再有人来,干脆自己就把人给打发了算了。
然而,一盏茶后,长随还是再次进了外书房。
“老太爷,游大人求见。”
这一次,端木宪总算是施舍了长随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然后道:“让他进来吧。”
长随并不意外,毕竟老太爷与吏部尚书游大人一向交好,可以不给其他人面子,这游大人的面子与交情还是要顾的。
不一会儿,游君集就在长随的引领下,熟门熟路地朝这边来了,打帘的那一瞬,就听书房里传来一个软糯的女音:“祖父,您确定要走这里?”
这不是……
游君集的耳朵动了动,一下子听了出来,团团的圆脸上登时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四丫头,那祖父再想想……”端木宪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游君集快步进屋,哈哈大笑,“端木老兄,你这棋品也太臭了,哪有跟孙女下去还悔棋的道理!”
绕过一道紫檀木座八仙过海屏风,游君集就看到了坐在窗边对着棋盘而坐的祖孙俩。
梳了个双平髻的小丫头穿着一件淡粉色莲花纹褙子,优雅地端坐在棋盘前,慢慢地饮着茶。
见游君集来了,端木绯起身相迎,笑吟吟地福了福,“游大人。”
端木宪还是坐在圈椅上没动,抬了抬眉梢道:“我跟我孙女下棋,还要你这外人多管闲事。”
端木宪毫不掩饰语气中的炫耀。
游君集嘴角一抽,心里感慨着自己怎么就没这么聪明乖巧的孙女呢!
想想端木绯为了给北境筹钱粮四处奔走,游君集心中就感慨不已,哎,也不知道端木宪上辈子到底是烧了什么高香,这辈子才能有这么好的孙女。
游君集撩袍在棋盘的另一边坐下了,一边拈着胡须,一边看着眼前的这个棋局,入了神。
虽然他没看到这局棋的过程,但是从结果也可以想象黑白子之前厮杀得有多激烈……
大丫鬟连忙给游君集上了热茶,又给端木宪、端木绯换了新茶。
闻到茶香,游君集抬起头来,看着端木宪一本正经地问道:“让了几子?”
端木宪嘴角抽了抽,差点没撵人,最后还是比了四根手指。
游君集又看了看棋盘,对着端木绯赞道:“丫头,你棋艺见长啊。”
他一脸艳羡地叹道:“端木兄,还是你会享福,每天都躲在府里下下棋,喝喝茶,你都不知道外面乱成什么样了。”
端木宪收回了刚“下错”的那枚黑子,正在琢磨着这黑子要下到哪里更好,心不在焉地问了:“怎么了?”
游君集是刚从吏部下衙后,没回府就来了这里,连忙把今早发生在金銮殿上的闹剧都说了。
听闻连岑隐和东厂也被弹劾,端木宪一不小心就手滑了一下,指尖拈的那枚黑子滑落。
“啪”的一声,黑子坠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出去,大丫鬟连忙去捡。
端木宪与端木绯祖孙俩交换了一个古怪的眼神。
对于昨天发生在锦绣坊的那些事,端木绯早就听端木宪说了,当时就隐约觉察出了什么。此刻游君集所言也就是验证了她的猜测……
哎,魏永信真是找死!
封炎他们正愁找不到好机会呢……咳咳,不想了。
端木绯估计端木宪一时也没心情跟她下棋了,目光移向了窗外,下午的灿日高悬,映得天空的蓝尤为通透碧蓝。
窗外的庭院里静谧无声,只有风吹过树枝的簌簌声,午后的端木府安静详和。
端木宪下意识地去摸棋盒里的黑子,似是喃喃自语,又似乎在问游君集:“魏永信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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