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右侍郎一边说,一边看着岑隐的脸色,见岑隐慢慢地喝着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心更笃定了,知道自己这一步做对了。
不少大臣也从岑隐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态度,暗恼自己晚了一步。
为了在岑隐的面前露露脸,又有数名官员也迫不及待地出列,纷纷附和吏部右侍郎的提议:
“程大人说得是。谢家巨额家财来路不明,当查!”
“岑督主,这背后必有蹊跷。”
“下官附议。”
“……”
江德深头大如斗,额头一阵阵的抽痛。
三皇子妃的嫁妆有问题,也就难免牵扯到三皇子,弄不好还会影响了三皇子的名声。
江德深连忙出声反对:“岑督主,谢家是有错,三皇子妃的嫁妆超出规制,但是嫁妆丰厚也并非是罪,眼见不一定为实,哪有因此就彻查嫁妆的先例。”他意图糊弄过去。
江德深是三皇子的亲外祖父,在场的其他大臣一听就知道江德深的意图,似笑非笑地互看着。
礼部右侍郎立刻出列,笑吟吟地提议道:“岑督主,江大人说的是,‘眼见不一定为实’,下官以为不如拿三皇子妃的嫁妆单子瞧瞧,一看便知。”
跟民间一样,女子的嫁妆单子是要备份的,娘家一份,夫家一份,本人手里还有一份。谢向菱嫁入皇家,那份夫家的嫁妆单子就留在了礼部备案。
岑隐放下手里的茶盅,微微颔首道:“也好。”
意思是允了。
江德深欲言又止,心里更急了,只觉得谢家蠢不可及,他们出这么丰厚的嫁妆这是想要显摆什么啊!没事找事!
岑隐一声令下,礼部的反应极快,以最快的速度让人取来了谢向菱的嫁妆单子,呈给了岑隐。
那些三皇子党的大臣们急得额角冷汗涔涔,偏偏承恩公不在这里,没人主持大局。
周围的其他人皆是噤声不语,一道道目光都看着岑隐,试图从他的神情变化看出些端倪来。
站在左侧队列最前方的端木宪也同样看着岑隐,只是看着看着,他的心神就飘远了,一不小心就又想到了自家大孙女,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端木大人……”
小蝎的一声唤把端木宪从恍惚中唤醒,他这才注意到岑隐已经看完了嫁妆单子,此刻那嫁妆单子由小蝎呈到了他手边。
端木宪若无其事地接过了嫁妆单子,心道:四丫头曾经说过,凡事知道太多不好。哎,四丫头真是明智,他什么也不知道!没错,还是不知道得好。
端木宪定下神,快速地看起手上的嫁妆单子,越看越惊讶。
不包括压箱底的银子,这嫁妆的丰富程度是独一份的。
端木宪心算的速度极快,当他看完嫁妆单子的同时,心里也有了个粗略的估算,暗道:谢家出手还真是够阔绰的……
端木宪看完嫁妆单子后,就交给了身旁的游君集继续传阅给其他几位阁臣。
“端木大人,”岑隐抬眼看向了端木宪,淡淡地问道,“你怎么看?”
端木宪放空脑袋,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如实答道:“这副嫁妆恐怕有近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嫁妆在这京中恐怕也没几家能这么轻易地拿出来。
一时间,朝堂上再次哗然。
岑隐的目光又看向了游君集,再问:“谢皓的俸禄是多少?”
谢皓正是谢二老爷的名讳。
谢皓不过是正六品的太常寺寺丞,游君集略一思忖,就答了:“月俸十石。”
光凭谢二老爷月俸十石的俸禄,就算是不吃不喝一辈子都决不可能攒下这样一副嫁妆。
江德深以袖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硬着头皮出声解释道:“岑督主,光凭谢大人的俸禄自是不可能备下这样的嫁妆,不过据下官所知,谢二夫人娘家家资丰厚,谢二夫人又善经营,才给女儿攒下这副嫁妆。”
江德深这番话也并非说不过去,真要按照俸禄来算,恐怕这朝上大部分的人都没法给子女攒下嫁妆和聘礼,大部分人靠的都是家中的祖业以及多年的经营,甚至也有偷偷放印子钱的。
三皇子党的几位大臣连忙应和:
“江大人说的是,这要按俸禄算,怕是朝中百官都嫁不起女儿了。”
“谢二夫人出身徽州黄家,黄家素以善经营闻名,当年谢二夫人出嫁那也是十里红妆,为人称道的。”
“……”
有人信,有人疑,也就有人不以为然。
这可是足足二十万两,又岂是一句“善经营”可以含混过去的!不少人暗暗地交换着眼神,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最重要的是岑隐愿不愿意信,岑隐信,这件事就可以蒙混过去;岑隐不信,那谢家总要给个说法。
吏部右侍郎又看了一眼前方的岑隐,眼眸亮得出奇,笑眯眯地又道:“既然这样,更要查清楚,以免冤枉了谢家,图惹人猜测,反而坏了谢家的名声。”
岑隐勾了勾唇,颔首道:“程大人说得不错。是该查清楚了。”
说着,岑隐的目光看向了左侧队列中的左都御史,吩咐道:“黎大人,这件事就交由都察院负责。”
左都御史黎大人大步出列,作揖领命:“是,督主。”
江德深心里愈发烦燥,岑隐一向一言九鼎,他说要查,那定是要查了,别人说再多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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