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下方跪伏在地的那些南怀百姓也隐约感受到平台上方的气氛有些怪异,不少人都悄悄地抬起头来,朝着封炎和大长老的方向看去。
可是他们离得太远,便是竖起耳朵也听不到大长老和封炎的声音,三三两两地交换着疑惑的眼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的桑维帕也望着平台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封炎手里的那个铜酒樽,屏息以待,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沉默在整个广场上蔓延着,只有那篝火的方向不时传来燃烧的滋滋声,火星四溅。
然而,封炎还是没有饮下杯中的酒水,继续把玩着酒樽,漫不经心地问道:“接下来的环节是什么?”
“……”大长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眉宇间的皱纹深得几乎可以夹死蚊子。
篝火散发出的热量让周围仿佛提前进入夏季般,暖烘烘的,可是大长老身后的几个教徒却是出了一身冷汗,局促地交换着眼神。
很快,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教徒上前了半步,微微抬头,以流利的大盛语对着封炎解释道:“大元帅,接下来圣女会到圣殿进行祝祷仪式,由大元帅代表我大……怀州百姓到圣殿接受火神的赐福。”
封炎皱了皱眉,捏着酒樽,沉默不语。
大长老继续劝酒道:“大元帅,祈福仪式崇高神圣,切不可对火神不敬。”
“还请大元帅尽快饮下祝祷酒,莫要坏了规矩!今日来此的信众都在等着呢!”
大长老义正言辞地步步紧逼,声音微冷,不怒自威。
气氛登时变得有些紧绷,平台下方的百姓渐渐地骚动得更厉害了,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射过来。
封炎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悠然惬意,看不出喜怒。
可是在场的人却没人敢轻视他,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是手掌数十万大盛军的大元帅。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覆灭一座城池。
那中年教徒额头隐约渗出一层薄汗,手心更是一片汗湿,他连忙好声好气地又道:“大元帅,大长老并无冒犯您的意思。这祈福仪式数百年来都是如此,若是随意更改,是对火神的不敬,怕是不吉利。要是传扬开去,恐怕会引起百姓的恐慌。”
“还请大元帅入乡随俗。”
那中年教徒赔着笑,语调温和,可是话里话外就是劝封炎配合他们,目光引导性地示意封炎看看周围的那些百姓。
一旁的罗其昉气定神闲地静立原处,眸底幽黑如渊。
他在南怀潜伏了两年多,当然知道圣火教虽然从不插手南怀的政事,但是其在南怀的地位十分超然,在很多普通百姓的心目中,圣火教甚至比南怀王室还要尊贵,还要神圣。
从前,即便是原南怀王见到这位圣火教的大长老都要恭恭敬敬,敬其三分,也因此圣火教的人一向自认高人一等,把心都养大了。
机敏如罗其昉约莫也能看出圣火教的人此刻是在玩什么花样,这大长老和他的跟班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十有八九是想借着今日的祈福仪式给封炎一个下马威,同时也是巩固圣火教在怀州的地位。
只可惜,他们对于封炎的性格一无所知,他们若是以为封炎会任他们摆布,就太蠢了!
有的人啊,不吃些教训,就是不会学乖。罗其昉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衣袖,等着看好戏。
封炎目光淡淡地扫视了大长老和那中年教徒一眼,嘴角勾出一个冷笑,随手放下了手里的青铜酒樽,拔高嗓门喊道:“桑拉吉。”
话音刚落,一个五十来岁、着白色镶金边长袍的圆脸老者立刻就踩着石阶快步上了平台,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一直走到封炎跟前,恭恭敬敬地给行了礼:“大元帅。”
大长老狐疑地挑眉,不知道封炎为何要把桑拉吉叫来。
其他的教徒们也是面面相看,面露疑惑之色。
“桑拉吉,这杯祝祷酒就赐予你。”封炎随手朝那个被他放在案上的青铜酒樽一指,神色漫不经心。
虽然入乡要随俗,但是封炎也不会任人摆布,免得惯得这些南怀人不知天高地厚。
“……”大长老仿佛被人当场甩了一巴掌似的,脸色青青白白地变化了好几下,知道封炎这是在“回敬”他们。
大长老狠狠地朝桑拉吉瞪去,暗示他赶紧推拒。
然而,喜出望外的桑拉吉根本没注意大长老的眼神,面上登时洋溢起喜悦的笑容,殷勤地对着封炎笑道:“吾谢过大元帅赏酒!”
在祈福仪式中,君王可以把祝祷酒赐给一个臣下,对于臣子而言,这是一个莫大的荣耀。
不过,因为一年一度的祈福仪式非常重要,通常情况下,南怀王也不会让他人代替他,南怀的历史上,能够从君王手里接受祝祷酒的人往往都是最受王信任的重臣,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桑拉吉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有此殊荣,目露异彩,他心里只以为封炎是在嘉奖自己在城破那日率先投降大盛军,以为封炎是借此向众人宣告——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无论封炎的目的为何,对于桑拉吉来说,饮下这杯祝祷酒,他在这些南怀旧臣中的地位便会高出一筹。
这是双赢的局面!
想着,桑拉吉心口一片火热,神采焕发,整个人在一瞬间似乎年轻了好几岁。
即便是大怀亡国了,他们桑家还是可以在自己的带领下走出一片新的天地,甚至于,比从前更加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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