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宪自然注意到周围的众人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心里除了叹气外,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
哎,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然而,大部分时候,真话往往是也没人信的,端木宪只能随口敷衍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既然大家都想偷听,端木宪干脆也就没降低音量,周遭的大部分人都听到了,也包括江德深和廖御史等三皇子党。
江德深扯了扯嘴角,眸底掠过一道精光,他故意朝端木宪这边走近了两步,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像是首辅说的话吗?”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占着这个位置,就该当起这重任,否则还不如主动退位让贤!”
江德深的意思是,端木宪既然是首辅,就应该带领群臣质疑封炎假传圣旨,犯乱谋上。
端木宪面不改色地抚了抚衣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他在耍嘴皮子上可没怕过人,他不敢在岑隐跟前放肆,难道还怕区区一个江德深吗?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端木宪讽刺地淡声道,“江大人还是应该多读些圣贤书才是,别曲解了圣人的意思。”
说着,端木宪轻描淡写地斜了江德深一眼,又道:“既然江大人满腔义愤,尽管回去养心殿直抒胸臆便是!这里,可没人拦着江大人啊。”
意思是,他行他就上啊,别在这里叽叽歪歪的。
“……”江德深一时语结,又急又恼。
江德深也没想到岑隐会这么堂而皇之地支持封炎,甚至于,直接任命为封炎为摄政王。
本来他以为,封炎先是无召回京,今日没有请示岑隐就直接带兵进城,肯定会让心胸狭隘的岑隐心有芥蒂的。
本来他以为,等封炎回京后,他和岑隐之间肯定还会一步步地试探彼此的底线,他们这一来一回的试探,就是三皇子的机会。
本来他以为,他们还能伺机而动,可以设法挑拨、瓦解封炎和岑隐之间的关系。
但是现在,从岑隐主动率群臣出城迎封炎回京开始,岑隐的每一个反应都出乎他们的预料。
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说句实话,方才有一瞬,他几乎要怀疑封炎是不是对岑隐下蛊了。
江德深眼角抽了抽,眸子里闪闪烁烁,被端木宪三言两语堵得哑口无言。
看着江德深无言以对的样子,端木宪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他可不介意痛打落水狗,故意问了一句:“江大人不去吗?”
“……”江德深脸色更难看了。
他哪里敢回养心殿去找岑隐,更别说封炎这个随时会拿火铳伤人的疯子了。
江德深冷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甩袖离去,神情之间难免露出狼狈之色。
事已至此,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此刻,日头已经高居正中,灼灼地照耀着大地,晒得江德深觉得气闷得紧。
当江德深走到了隆宗门时,就见隆宗门外一道着杏黄色皇子蟒袍的身形正焦虑地来回走动着。
江德深脚下的步子缓了一下,随即就加快脚步朝对方走去。
三皇子慕祐景不时朝隆宗门内望去,他也想进去,可惜守门的几个禁军把他给拦下了。
“外祖父!”
慕祐景见江德深终于来了,不禁眼睛一亮,心跳更是砰砰加快,目露期待地盯着江德深。
一早,慕祐景就听话说了封炎率大军抵达了京畿,喜不自胜,他心里是巴不得岑隐一怒之下下令剿了封炎以及那一万南境军,又或者他们两人拼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如此他才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慕祐景一直派人留心着岑隐那边的动静,听说了岑隐率一干众臣出城去迎封炎,也听说了他们回宫后一起去了养心殿。
他心里实在没底,更怕岑隐和封炎会联手杀了父皇,这才匆匆地赶了过来,却被禁军拦在了隆宗门外。
他堂堂皇子,如今竟然连隆宗门也走不过去了!慕祐景的眸子里掠过一道阴霾。
“殿下。”江德深快步走到慕祐景跟前,作揖行了礼,没有说其他,只是摇了摇头。
他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有时候胜过千言万语,透出万般的无奈与挫败。
“……”慕祐景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知道情况不太妙,双手下意识地就攥成了拳头,身子绷紧。
江德深飞快地对着慕祐景使了个眼神,意思是稍候他们再私下细谈。
慕祐景勉强镇定下来,点了点头:“外祖父请自便。”
江德深又揖了揖手,就匆匆地出宫去了。
后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阗声。
其他朝臣们也都三三两两地朝这边来了,大部分人都还围在端木宪身旁,试图跟他套近乎,套口风。
端木宪只能继续打哈哈,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故作高深莫测。
还是慕祐景帮着端木宪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有人低声喊了一声“三皇子殿下”后,众人的目光就朝慕祐景望去,一瞬间,众人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说不上是唏嘘、怜悯、慨叹,亦或是欲言又止。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都没了。
慕祐景自然能感觉到那股古怪的气氛,暗道:方才在养心殿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祐景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感觉心口似乎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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