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宪慢慢地饮着茶,半垂的眼帘下飞快地掠过一道利芒。
接下来,就看慕炎的态度了。
还有,安平大长公主办这个牡丹宴又是什么意思呢?
端木宪在心里默默地思忖着,对自己说,幸好自家小孙女还是有靠山的,不怕!
想到那个“靠山”,端木宪就不由联想到了端木纭,下意识地朝着笑靥如花的端木纭看去,又开始心塞了。他的宝贝孙女怎么偏偏就非要往南墙上撞呢?!
端木纭全然不知端木宪在想些什么,笑吟吟地吩咐紫藤把食盒里的几碟点心端给众人,“祖父,阿珩,兰舟,你们试试我和蓁蓁的手艺,刚出炉,趁热吃。”
一阵诱人的香味随着热气腾腾的白气弥漫开来,这一块块芙蓉糕还特意做成了花形,十分精致可爱,令人食指大动。
端木宪吃着孙女做的芙蓉糕,既满足,同时也觉得心酸。
自那日祖孙俩开诚布公地谈了一番后,自己明确地表示了不会答应端木纭嫁给岑隐,之后,端木纭也再没提那个话题。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然而,他不可能真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端木宪也只能先拖着,只盼着大孙女某一天一早醒来,就突然想明白了……
端木宪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似的闷得慌。
大孙女一直都孝顺得很,不仅把家里管得井井有条,下头的弟弟妹妹也都照顾得妥妥当当,就算是这次为了岑隐的事,他们祖孙之间起了些龃龉,她也还是没变,没有因此要死要活,也没有因此与自己杠上了……
可即便如此,端木宪还是觉得心酸。
不管怎么样,这门婚事自己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也绝对不能答应!
端木纭慢慢地也感受到了祖父的目光一直往自己这边看,却也没在意,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说笑就说笑。
须臾,管事嬷嬷摆好了晚膳,就请他们来入座。
桌面上,十菜一汤一羹,有一半都是端木宪爱吃的菜,看得端木宪又开始心酸了,知道这一定是大孙女列的菜单。
端木宪定了定神,拿起了筷箸,正要招呼大家吃菜,这时,一个婆子快步来了,禀道:“老太爷,二老爷与二夫人求见!”
厅堂里静了一静。
端木宪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太好看,直接抬手拒了:“不见!”
婆子咽了咽口水,为难地说道:“二老爷说,二姑娘出事了,眼看着就要不好了……现在二老爷与二夫人正跪在门外,说是老太爷若是不见他们,他们就不走。”
端木宪一下子就想起了下聘礼那天发生的事,面色又沉了一分,捏着筷子的右手更用力了。
端木宪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心想:老二怕是知道了新差事,觉得不满意,所以又过来闹了,想要要挟他!
上次端木朝让端木宪给他一个差事,端木宪答应了,后来也托游君集给安排了,但是那差事要携家眷去往陇州洪县任一个从五品的同知,这洪县是个穷乡僻壤,这个位置空了一年多,也没人愿意去。
端木宪是想把端木朝打发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回京城了,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端木朝。
端木宪“啪”地放下了手里的筷箸,浑身释放出一股冷厉的气息。
上次他是为了小孙女的大喜日子,才勉强忍了这口气,但现在他可无所顾忌……
端木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赶走!”
婆子更为难了,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往端木珩那边瞟去,二老爷和二夫人怎么说也是大少爷的生父生母,这要是闹得太难看了,大少爷也难免脸上无光。
顿了一下后,端木宪又道:“他们不肯走的话,就让护卫打走!”
婆子又瞥了端木珩一眼,屈膝应了:“是,老太爷。”
端木珩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二月二十日,下聘那日发生的事,端木宪并没有瞒着端木珩,在那日送走礼部官员后,他就告知了端木珩。
端木宪并不想把端木珩教养成暖房中的娇花,端木珩是男子,他将来要撑起这个沐国公府,就意味着他不得不面对一些令他为难的局面。
端木朝和小贺氏是端木珩的生父生母,这一点无法改变,现在有端木宪替他挡着,但是将来端木宪先去,端木珩终究要学会如何处理这些糟心事。
所以端木宪对这个长孙一直是知无不言,连他给端木朝安排的差事也都说了。
端木珩也明白端木宪的用意。
端木宪也在看端木珩,心里心疼这个长孙,暗道:他在,总要让长孙清净几年,不能让长孙被他这不着调的父母给耽误了学业与仕途!
端木宪又拿起了筷箸,招呼孙子孙女与孙媳道:“吃饭吧。”
他心里琢磨着,明天一早一定要记得催一催吏部,赶紧赶人去上任,省得他们留在京城上蹿下跳,没完没了了。
端木纭、端木珩几人也都纷纷提筷就箸,只是气氛总是不如之前那般和乐,尤其是端木珩有些食不知味。
季兰舟担忧地看着端木珩,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想着待会吩咐厨房给端木珩准备一些夜宵。
厅外,那婆子从荣德厅退出后,就匆匆地返回了大门,从东侧角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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