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田同志:
得知你所带领的潘家村生产队把集体地划分开,改为几户合在一起干,我感到十分震惊,震惊之余,对你当时如何产生这种想法表示好奇...
王有田把信件从头到尾读了几遍,生怕遗漏掉一个字,他不停在心里琢磨,终于,他坐不住了,把信仔细叠了起来,装到中山装口袋里,他要去找个人商量一下对策。
王有田要找的这个人是他们生产队目前文化水平最高的潘兆科,其实如果仅因为潘兆科文化水平高,那还不足以让王有田碰到事后就第一个想到他,因为在生产大队几次主要的开会交谈中,王有田注意到潘兆科是个极有想法的人,或许这个时候找他,他能给他点可行性建议。
抱着这点希望,王有田饭都没吃,匆匆去了老潘家。
王有田赶到老潘家的时候,潘阳正坐在家门口的石头上用藤条编篮子,自从上次她用潘恒春编的藤条篮放了一篮子鸡蛋拿去县城,她的老顾客程大爷不仅买了她的鸡蛋,还看上了她的藤条篮子,并且愿意花五毛钱买下。
彼时她很难想象这种藤条篮子会有人愿意买,毕竟因为潘恒春会编篮子的原因,这种藤条篮家里多得是,压根没人把它放在心上,后来再去县城,潘阳试着带了两个藤条篮拿去卖,结果很快就被人买走,至此潘阳从县城回来之后又多学了一项技能,编藤条篮。
见王有田过来串门子,潘阳招呼王有田坐,手上编篮子的活没停,笑道,“有田大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王有田环顾了四周,见外头邻居三两围在一块闲谈,没人注意他这边,才压低声音对潘阳道,“兆科,这下可坏事了,上头来信让我去城里开会,是知道了我们分开单干的事!”
闻言,潘阳停了手里的活,正色道,“可有听说是处罚还是...”
王有田头疼道,“就是摸不清上头的意思,信还在我兜里装着呢,你说我这一去县里,是不是就要直接蹲班房吃牢饭了?”
说道这里,王有田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我家老大眼看就要上高中了,要是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政治问题,那我家老大还怎么上高中...唉...”
且不说顾虑老一辈了,单是对小一辈人的影响,就够王有田发愁的了。这个年代小学是五年制,初中三年制,高中则是两年制,小学升中学需要考试,中学升高中就不是考试了,而是由公社举荐上高中,公社举荐的学生除了要成绩优异、在校表现良好,还有重要的一点是家庭成分良好,家庭成员中没有出现有政治问题的人。
眼下像王有田这样,如果因为分开单干的事被上头批判,并因此蹲了班房,那王有田家老大的学习生涯将要止步于公社中学。
这可关乎到他儿子的未来啊,王有田能不焦虑么!
☆、第23章 号二更
潘阳道,“信件方不方便给我看?”
王有田把信件特意带过来,就是想让潘阳帮他解读解读的,眼下听潘阳这么问,忙将信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递给潘阳道,“外头人杂乱,我们进家看。”
潘阳点头,把王有田领回了家,点上煤油灯,两个大老爷们紧挨着煤油灯一块研读了起来。
通篇读下来,潘阳忍不住感慨,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知识人写起信件来确实有水准,把它当做一门政治来学习都不为过,全县这场冬小麦大收割之后,县委书记季新昌要主持召开一个全区农业工作会议。
参加工作会议的除地区有关部门和各乡镇的主要负责同志外,县委书记季新昌亲笔来信让王有田也参加。
一个村书记去县里参加工作会议,别的地方如何不知情,单他们县来说,这可是头一遭啊。怪不得王有田心里忐忑,谁知道这到底是一场表彰会还是一场鸿门宴?
但从这封信件也能推测出一二,这次的农业工作会议上焦点绝对会放在潘家村划分田地单干上。
作为整个潘家村的领头羊,王有田同志如果不能有很好的应对之策去说服那帮县领导班子,一个弄不好,上头还真能给他按个大罪,说轻了那是未能研读明白上头文件,领导失责,往重了说那就是违背党章,逆谋造反也不为过。
远的不说,单看四.人帮的下场就能知晓。
这件事不仅关乎到王有田的命运,还关系到他们潘家村能不能继续单干,如果不能继续单干,那无异于是给潘家村所有人一个当头棒喝。
已经吃到嘴的肉被人硬掏出来,还换成一把草塞进去,任谁能乐意?
两个大老爷们对着这封信思考了许久...
王有田抹了把脸道,“兆科,依你估摸着,大哥这次是死是活?”
潘阳沉吟了半响,方才道,“有田大哥,你信不信得过我?我倒是有个建议。”
“信得过,当然信得过!信不过我就不来寻你商量了!”王有田连声道,“快说说看你的想法,给大哥出个主意。”
潘阳道,“有田大哥看没看过五月份刚发表在《光明日报》上的评论员文章?”
王有田一阵茫然,半响才摇摇头道,“《光明日报》每刊大队倒是有,只是我还没仔细研读过,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跟《光明日报》上的文章有关?”
潘阳笑了笑道,“我是让有田大哥回去好好看看,用它来回击县领导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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