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许久没有打开过了, 窗户是槐木制成,未免有些重, 长宜又害怕发出声响惊动守在外面的锦衣卫, 只能一点点的往外推。好在她这些日子时常抱着天赐, 胳膊也有些力气, 窗户还真叫她推开了。
顾清掖刚刚从马上下来, 守在院门前的锦衣卫就跑了过来回禀:“属下护卫不利,叫夫人跳窗逃跑了。”
她竟然敢跳窗, 顾清掖脸色冷肃:“人抓回来了没有?”一面说着,一面沿着庑廊去了二进院。
那名锦衣卫趋步跟在后面, 回道:“夫人崴了脚,没走多远, 叫咱们兄弟又抓回来了。”
顾清掖推开门进来的时候, 长宜正坐在靠窗的大炕上,莹白的小脸沾上了灰尘,左脸颊有一道血痕, 衣服上还有血迹, 看上去是有些狼狈, 看到顾清掖进来,长宜慢慢低下了头,双手抱膝坐着,没有说话。
顾清掖看着她, 嘴角微微勾了勾:“你胆子倒真是大,竟然还敢跳窗!”他看了一眼已经被重新钉死的门窗,那扇窗户不算很高,但仅仅是对于他来说,傅长宜不过到他胳膊的位置,这对她来说应该算是很高了,不然怎么能摔成这样。
长宜也有些懊恼,如果不是守在外面的人突然又进来,肯定不会发现她跳窗的事,说不定她就逃了出去。
如今人没逃掉,还崴了脚,就是顾清掖让她走都走不多远,更不要再提逃跑的事。
长宜淡淡的道:“让顾大人看笑话了。”
“的确是有些好笑。”顾清掖看了看她,走到炕前出声问道:“伤到哪里了?”
长宜有些不解,看了他一眼道:“我没事。”
顾清掖却冷笑了一声,“是吗,那衣服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长宜觉得顾清掖管的有点多,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质问她为什么逃出去吗,竟然只是问她伤在哪里,她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顾大人要做什么,你临走的时候说自会把我放了,顾大人,我求求您,您放了我好不好?”
顾清掖闻言沉默不语,脸色渐渐变得阴沉。长宜望着他,心也慢慢沉了下来,她本来就不应该信他的话,虽然她不知道顾清掖是怎么从傅长宛的手中把她劫持过来的,但把她困在这里,一定有他的好处。
顾清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许久,大掌捏住她攥着的右手一看,果然是血淋淋的,手掌心有一道伤痕,显然是被利器割伤。
他眼眸微敛,长宜却被他这个动作吓到了,她连忙抽出手来,喊了一声:“顾大人。”她戒备的望着顾清掖,眼圈还有些红红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哭过了。
“说来顾大人和我夫君也算有些交情,顾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自重些。”长宜向后缩了缩身子。
顾清掖看她一副害怕的模样,忽然就有些生气,但他为什么生气……也许只有他自己明白。顾清掖转身出了屋子,帘笼又再次落下来,屋子里只剩下她自己一人,长宜才微微舒了口气。
长宜抱着膝坐在炕上,手上和脚上的伤都在隐隐作痛,她爬上窗户的时候还没有站稳就摔了下去,慌乱之中右手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掌心割了个很深的伤口。
长宜没想到顾清掖还会再次折回来,刚刚松懈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
顾清掖把药箱放在炕上,看到攒盒里的吃食都没有动,甚至连高几上的茶杯放置的位置都是他下午走的时候随手摆的地方,看来还真是处处都防着,他费劲了心思把她救下,难道还会伤害她不成。
顾清掖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水,又再次递到她面前,长宜依旧摇了摇头,顾清掖就说:“你不是想让我放了你,那就乖乖把水喝了,把伤口上了药,我就送你回去。”
峰回路转,长宜反倒是愣了下,她没有想过顾清掖就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那他劫持她做什么呢?
顾清掖看了长宜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换了个茶杯倒满茶水递给她:“喝吧,里面没下毒。”
长宜的心思被戳破,尴尬的笑了笑,她接过茶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顾清掖的话:“顾大人,你真要放了我?”
顾清掖挑了挑眉,“怎么,还不想走?”
长宜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没有把心里面的疑惑问出来。
已经是黄昏了,天色暗了下来,屋檐下的红绉纱灯笼依次点亮。虽然还在飘着大雪,此时此刻潘家胡同一个两进的小院里突然涌进来一队官兵,与之对峙的则是握着刀柄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小院不大,却挤得满满当当的。
徐霖从前院过来,院门前两个锦衣卫向他拱了拱手,徐霖看了一眼屋子,问道:“大人还在里面?”
其中一个锦衣卫点了点头,“大人刚才提了药箱进去。”
徐霖皱了皱眉,他跟在顾清掖身边多年,从未见过大人何曾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过。
那里面的可是阁臣徐大人的夫人……如今徐大人都亲自找上门来了。
顾清掖从二进院出来,看到徐衍披着大氅站在大红色的灯笼下面,一向儒雅温和的面孔异常冰冷,身后站着一队穿盔甲的官兵。
“徐大人。”顾清掖走上前拱了拱手:“怎么今日有空光临敝地,可是有什么要事?”
徐衍直盯着顾清掖走进来,还了一礼,不动声色的说:“不曾想顾佥事把宅子买到了这里,倒叫徐某好找。”他说话的时候打量了一眼这个两进的小院,“世子爷若是知道顾佥事如今有家不能回,只怕也要伤感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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