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是野种,是我阿妈和高朴偷情后的野种。”
啪--
折扇掉落在地。
十七老王爷似疯了似的冲到李锦夜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放屁,他在放屁,他怎么可以……可以这样侮辱阿朴!”
“王叔,别激动!”李锦夜放柔了声音:“他的话,我半点不信,一个字都不信,否则,我也不会往这里来。”
“不要信……不要信……”
十七老王爷黑沉的眼睛里流出一行泪,他踉跄着退后几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神情似疯似癫。
玉渊静望着他,眼中含泪道:“老王叔,你叫我舅舅阿朴,你与他的关系一定极好,他犯了重罪,尸体掷喂狼犬,不可入殓携回内地,你告诉我,他是罪有应得吗?”
“什么是罪有应得?”
十七老王爷眼底泛出冰寒的光,“这世上有多少人是罪有应得?天家无父无子,无情无义,普通人家杀父之仇,便是血海深仇,这叫罪有应得?”
玉渊一听这话,冲过去跪倒在地上,砰砰砰三个头磕得掷地有声:“无数个深夜里,我都在反复的问自己,高家到底是受了什么诅咒,人人都不得好死,我太外公,我外公,我舅舅,还有我妈!”
十七王爷看着她,连连摇头,似乎十分嫌弃道:“既无高家人十分之一的长相,也无高家人十分之一的气节,你真真是……”
“老王爷,靠长相和气节有什么用,还不是冤死,惨死,我虽不是他们,可我就是高家人,我必要知道从前的一切,一个字,一句话都不能少!”
最后一句话,玉渊几乎是吼出来的,眼里喷着怒火。
十七王爷愣了愣,然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半晌后,他长出一口气,“好,好,好!”
好个屁!
玉渊心里回了句嘴,正想着如何怼回去,却听顶上的人又道:“安亲王,把你媳妇扶起来,这才哪儿到哪儿,还不到怒的时候。”
李锦夜扶起玉渊,柔声道:“内子心急,王叔勿怪,只这困局困了她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十七王爷喟叹了一声,已现苍老的手始终在遏制不住的颤抖,“是够长的了,要从哪里说起呢?”
不等李锦夜他们回答,十七王爷迅速答道:“那就从我的父皇说起吧!”
玉渊心神一凛,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李锦夜的手。
“先帝能顺利登位,你曾外祖父高斌出力不小,熙帝早年对我父皇的评价是‘为人轻率,喜怒不定’,高斌是帝师,所有皇子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中,他评价先帝也用了八个字--人品贵重,堪当大任。正是因为这八个字,熙帝临终改诏,将皇位传给了我父皇。”
第六百七十章 旧年往事(二)
十七王爷目光冰冷地看了玉渊一眼。
“我父皇在位其间,高家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连带着我们这些皇子皇孙见到高家人,都得礼让三分。你们高家人,每一代都会出一个特别出色的人,到你外公这一代,高惋,也就是高贵妃才容双绝;你舅舅这一代,高朴当仁不让,你吗……”
玉渊苦笑,“都杀光了,就留我一个,您好歹将就着看。”
十七老王爷眯起眼睛看了看玉渊,又道:
“正因为这份从龙这功,父皇很早说要将高惋嫁进天家。天家,便是天子之家,我们这些兄弟中唯一能做皇帝的,只有四哥。他五岁起就在熙帝身旁长大,聪明异常,与八皇叔,十七皇叔走得最近,但这两人都惨死在我父皇的手里,所以,四哥与父皇的关系,并不像外头所说的那样融洽。”
这些话,玉渊都曾在二舅舅嘴中听过,并不称奇,却忍不住问道:“儿子与父亲不亲,那么父亲对儿子呢?”
“也不算亲厚!”
十七老王爷冷冷道:“早年间坊间有传言,说我父皇能登上皇位,除了高斌那八个字外,四哥也是关键。四哥是我皇祖父钦定的皇位继承人。”
堂堂帝王坐了王位,却还是因为儿子的功劳,试问这世上有几个皇帝能忍下这口气。
所以,宝乾帝和先帝父子二人关系的对立,为整个高家埋下悲剧的根源。
“高惋被指派到我四哥的身边,当时四哥与叶家小姐叶方蔼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并定了亲,这亲事是皇祖父百年之前亲口定下的,四哥素来敬重皇祖父,自然是爱屋及乌,用三千宠爱来形容叶方蔼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十七老王爷冷哼一声:“要不是靠着叶皇后那点余荫,叶昌平能手握西北二军这么长时间?作他的春秋大梦!”
玉渊听到这里,忍不住反手握了握李锦夜的手--似乎十七老王爷对叶家,对叶方蔼并没有多少好感。
李锦夜给了她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继又将目光落在面前的老人身上。
“要怎么形容叶皇后呢?”
十七老王爷目光沉如一潭深水,静静的与李锦夜对视片刻,道:“能让皇祖父看中的女子,家世,长相,品性都挑不出错处来,这四九城里扳着手指头也数得着的,若说唯一的缺点,便是仗着与四哥青梅竹马的情份,气性大了些,常常与四哥一言不合便吵起来,但这种小儿女情事,也是一个愿意闹,一个愿意宠。”
这一回,换李锦夜斜眼去看玉渊,眼里的温柔一闪而过,“所以,为着叶方蔼,他让高贵妃做了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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