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老太爷巴不得把凌五嫁到云南永远不回来呢,当即就许了他们上路。
兄妹两个带着张氏母子便回云南去了。
张安从金陵城绝迹,番子们自然找他不到。
又盘桓了两日,这时候已经是九月中旬了,番子们确定,是真的找不到这一家人了。
“咋办?”矮壮的问瘦高的。
瘦高的回答:“凉拌。”
还能怎么办,本来出发之前就也没想着是一定能找到的。
那么小就带离京城,很可能十几年前就夭折了。
上官传达上意,也是说“如果还活着,便带回来”。可知上面的人其实也没报什么期望。
就是尽力一下罢了。
“那就回去吧。”矮壮的说。
瘦高的答道:“行。”
两个人在馆子里尝了当地的名吃,这南方的东西吧,精致量少。等结账出来,矮壮的说:“我还饿。”
瘦高的:“啧。饿死鬼投胎吧你。再买点什么?”
两人四顾,看到街上一个挎篮子的小姑娘卖点心,招手叫叫过来,买了几块。
咬了一口,矮壮的说:“这个张安也是神奇,卖了房子、布庄,就这么消失了。”
瘦高的想说“不稀奇,因他可能自己也被抵债了,也被卖了”,却见卖点心的小姑娘原本正在低头用布盖紧篮子,听见了矮壮番子的话,讶然回头。
那惊讶太明显了。
两个人的目光都射过去。
小姑娘闪过一丝慌张,强作镇定地扭头走了,一钻进人群,就加快了脚步。
奈何跟踪原就是番子的长项。
小姑娘一扭头,两个番子就对视一眼。待她一走,便跟上了。
一路便盯梢跟到了一处宅院。
小姑娘拍门,有个妇人来开门:“小宁儿,你回来啦。”
☆、第 139 章(名分)
凌昭自那日和林嘉说好了不再来了, 便真的不再来了。
因小不忍则乱大谋是从小就明白的道理,何况是现在这个年纪、这份心性了。
凌昭想要的是天长地久,未来可能要面对的困难还很多, 更不能因现在的一时克制不住坏了自己的大事。
毕竟他不是张安那等人。
克制,几乎是他懂事以来自带的天赋能力。
其实之前遇到的事于凌昭来说都不是最难的。不过些许宵小, 处理了就行了。纰漏出在了凌延的身上。
因凌昭也没想到尚书府里会养出这样的人。
便凌三、凌五两个, 身上明显有纨绔之气,都不会或者不屑于做如此卑劣的事。
凌昭也不认为府中其他的兄弟会做。凌延实在是家里一个异类。
对凌昭来说真正难的是未来。
当初林嘉到曾家回门,他与她寒暄之后,转身走到垂花门下, 走了四十七步。
每一步, 都有声音在他耳边响如雷——
【她怎地嫁了别人?】
【她怎作了别人得妻?】
到那一刻的时候, 当他再想象着林嘉在他身边的时候, 是没法想象出一个像大伯母孙氏那样的女子压制着、管理着林嘉的。
在那之前, 他一直坚定地认为, 大伯母孙氏就是他选择发妻的模板。
孙氏不苛刻,但她严格。
在她的管理下,侍郎府的内宅非常稳定。
大伯父的侍妾们可以说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凌昭以前一直觉得这样挺好。
直到把林嘉代入进去。
一想到林嘉会成为这“井井有条”中的一员,就觉得窒息了。
怎么可以让别人那样对待她。
便想想都不能忍受。
他甚至想象出了一个画面——一个女子在训斥着林嘉。
他看到林嘉跪下了。
那一刹那他浑身有一种须发炸立的感觉。
那一刹那他一步踏进了画面里,挡在了林嘉的身前,把她护在了身后。
可他也在一刹那间意识到, 他在对抗的那个面孔模糊的女子是自己的正妻。
他怎么可以为一个旁的女子去对抗自己的正妻?
有违圣人齐家之道。
当他站在曾家的垂花门下的时候,他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他想要林嘉。
想要林嘉的念头已经强烈到无法回避无法阻止,是一件他必须做的事。
但他又不能容忍如果林嘉在他的身边, 未来有一个正妻踩在她的头上, 挟着身份的压制,令她全无反抗之力。
这两件事之间的矛盾只有一个解决的方法。
那时候他走长达完四十七步的游廊, 站在曾家的垂花门下,对自己说:
【我要娶她为妻。】
她怎可以去作了别人的妻。
她该是我的妻。或许不合适,不完美甚至以从前定下的标准来看是不合格的,但,我想娶她为妻。
那时候年轻的探花郎,这一辈子都照着目标与计划奋斗着努力着,时时刻刻严格要求自己的探花郎,终于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件事原来可以大过一切的要求、计划和目标。
这件事就叫作“我想”。
它非是外部的环境和人制定的,它是一个人作为人,真正发自内心里要的。
它就是圣人之道要去灭却的东西。
在过去,凌熙臣以为,只有愚人才无法克制、灭却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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