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王自清递了件衣服便起身离开了。
王自清捏着胡子嘿嘿傻乐两声,又忍不住嘬了口酒。只是一想到吴树被杀之事,心里就美不起来了。
他顺着提刑司大牢管后厨的韩五郎查下去,查到了一个帮厨头上。尹氏当初为了捞宋昱出来,想尽各种办法,甚至连后厨的人都要收买一番。这帮厨的确收了尹氏的好处,但尹氏叫他做的事儿他没做成。后来尹氏又给了他一锭金子,让他在饭食里下毒,这才将吴树给毒死了。
事后王自清提审尹氏,尹氏对此矢口否认。她道是有人告诉她吴树已死,只要她能把消息传递给宋昱和尹辉,他们就还有得救。但她得知吴树已死的消息时已是次日凌晨,根本使不出任何手段。
王自清再派人调查此事,依旧毫无线索。他认为尹氏没有理由说谎,大闹公堂并非理智的选择,而给吴树下毒却是一招妙棋,他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其他人的手笔,而且这些人同吴树有很大的关联。只可惜什么都查不到了。
宋昱被流放出城的那天,尹氏也收拾了包袱和他一同上路了。宋家老太太死在自家大宅院里,还是官府收敛的尸骨。一夕之间,宋家这个庞然大物彻底在成都府消失了……
春节后,荀湛收到了朝廷的招揽书。他给皇帝回信,道自己居山野多年,已不知朝事,欲出门游历,观民之事,听民之意。承蒙皇帝厚爱,实乃子湛之幸。愿为皇帝鞠躬尽瘁……
赵崇裕收到荀湛回信,大喜,当即赐了他令牌一块,加封他为巡查通使,凡事可直接向皇帝汇报。
荀湛接下令牌,在春日伊始之际踏出了溪山村……
陆舟和李云璟紧随先生其后,踩着先生的脚印,踏出了一条光明坦途。
……
景佑十二年,冬。
今年冬天李家后院的梅花开的甚好,陆舟看过一次便念念不忘。这日他拎着篮子顶着寒风往李家跑,想着掐两枝儿梅花回去装点一下自己的书房。
才一走到梅园便见满地落梅,残败不堪,不由吃了一惊。再往前走方才看到罪魁祸首正是梅树下站的青年。
那青年身披青色大氅,一对浓眉狠狠蹙着,脚下不停的踢打着树干,梅花瓣在大力的摧残下簌簌簌的往下落,看得陆舟心揪揪着疼。
他一拍大腿,忍不住道:“造孽啊!师兄,你这是干嘛呀!好好的梅花都叫你给糟蹋啦!”
李云璟闻声猛地回头,见陆舟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提着衣摆,踮着脚小心翼翼的往自己这边走,唯恐踩了地上的梅花。身姿灵巧,瞧着颇为赏心悦目,心头怒火登时就消了一半。
待陆舟走到近前,他才哼哼两声:“是师弟呀!”
褪去年少的稚嫩青涩,已经二十岁的李云璟声音沉稳,又带着些许磁性,甚是好听。
陆舟见李云璟脸色发青,就问:“师兄不开心了?”
李云璟道:“没什么。”他见陆舟脸色被风刺的通红,便道:“你若喜欢梅花,我叫下人给你送去便是,何苦大冷天的自个儿跑来,瞧你冻的。”说着还给陆舟拉了拉大氅。
陆舟这几年抽条的厉害,个头也只比李云璟矮了一寸。身形修长匀称,是个十足的美男子。这些年师兄弟三人在外游历,没少有姑娘对他芳心暗许。
陆舟道:“我在家无聊,便想来找师兄说说话,顺便折几枝梅花回去……师兄真的没事儿么?师兄一向脾气好,今日突然发这么大火……”
李云璟犹豫了一下,还是藏不住心事,索性就告诉陆舟:“我祖母不叫我考官了。”
陆舟眼睛一瞪:“不考官?!为什么呀!师兄在书院的成绩挺好的呀,怎么突然说不考就不考了呢?”
李云璟也烦呢:“我问祖母了,可祖母不肯告诉我。师弟你最聪明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们师兄弟都说好了的,你我还有大头,我们三个一起考官,日后入了官场也要相互照应呢!连先生都接受朝廷的诏令准备入朝了,单单只我一个不能考官,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陆舟震惊过后,又将这事儿掂量一番,然后道:“李祖母向来稳重,尤其事关师兄前程,李祖母一定是思量再三才做了这个决定的。我想她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师兄这次还是听李祖母的话吧。你若心里实在难受,那今年我便也不考了,我们继续出门游历去。”
李云璟忙道:“那可不行,科举不同我们考华阳书院的时候。科举每三年才一次,若是耽误了还要再等三年呢。”
陆舟不在意道:“反正我也还年轻,天下这么大,我们需要学习的还很多呢。就当是积累经历呗。”
李云璟还是摇头:“不行,我还想让师弟成为大陈最年轻的状元郎呢。”也不知怎的,好像同师弟说了会儿话,便觉心中豁然开朗了。好像不能考科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他不当官,可他师弟是官儿呀!
他道:“不考便不考吧,反正我也没那么喜欢考试,也没有很想当官儿。但开春你去京城考试,我必定是要跟着的。就当是出门游历了,反正我们都没到过京城呢。”
陆舟对师兄这种极强的自我调节能力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笑道:“成,我若真考上官儿了,把官服官帽给师兄穿穿过过瘾。”
李云璟满意的抬抬下巴:“不管考多大官儿,都别忘了我是你师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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