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眉宇间的温情满满,再想到昨晚的事,心头难免生出几分愧疚感。
我是个不忠心的坏机器人。
系好腰带后,叁见我还是沮丧着脸,便问起缘由。
面对最高权限者,我下意识开口就说了真话。
“鬼压床……”
“什么?”
“不……不是……是做噩梦了。”
他好笑道,“做噩梦?你好像现在已经没有入梦功能了,如何做梦?”
我挠头,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
他陡然靠近,眸光细细扫过我的脸,又道:“我总觉得,小酒今日气色出奇得好。”
我大惊,跑到镜子前一看,果然面色红润,连皮肤都看着细腻了许多,像受了某种滋补,全然不是被噩梦困扰的衰相。
照理说是没法狡辩了,但我担心叁真的会看出什么,硬是坚持道:“反正就是做了!”
他拗不过我,只得让步道,“噩梦缠身通常是因为身有邪祟未除,既然如此,小酒再去一趟寺庙拜拜佛就是。”
正合我意,得了应允,我便欣然再度拜访山下的寺庙。
作为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寺庙,平时天光乍亮时,就已经香客爆满。
可今日却格外冷清。
一连敲了好几下门,都没人应声,我等不及,直接推门而入。
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地散落的稻草人,全是昨晚表演傩戏的道具。
稻草人烧焦的痕迹还在,被重新用绳子扎过,黑雾浮动,庙里的魔气重得可怕。
我缓缓抬头,看到屋顶上钉着一排排的人,虽然仅剩一口气,但七窍里不断涌出魔气,已然失去神智,对着我桀桀发笑。
五蕴宗的人随即赶到,也是被眼前的情形惊骇到,表示昨晚庙会盛况空前,天邑城里到处都有修士走动,不知作乱者是如何进来的。
叁看出我神色紧张,以为是受了惊吓,安慰道:“没事,充其量是个有点能耐的魔修,成不了什么气候,今天之内便能将其抓获。”
不对,不是魔修,甚至不是人干的。
我一时有些腿软,想到庙会的傩戏表演荆年一定也看见了,所以,他是在报复这些拿自己的死庆祝作乐的人。
就像报复我一样。
傩戏艺人被弟子们从屋顶上救下来,送去救治,行至门前时,那人突然停止发笑,断断续续吐出了几个词。“预言……修真大陆……统一……”
我没听明白,叁不甚在意地解释道:“没什么,是个几年前的旧预言了,说有人会将整块修真大陆从数个城邦割据的状态统一起来。”
“那人是谁?”
“原本是我。”叁挥散了魔气,为我清出道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打算,如果小酒这次还是没能和我在一起的话,就毁掉魔域和人域的边界线。”
到那时,魔气肆虐整块大陆,生灵涂炭,万物衰竭,但也实现了极限的统一。
名为死亡。
“当然,现在不会了,三天后就是婚礼,礼成之后,我便带小酒离开,这里一切照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和我们无关。”
我咬着唇,还是没说出心中的猜测,跟着他出了寺庙。
这一天仍然是漫无目的地在天邑城中游玩,眼下正是秋末,冬天的影子虽还没瞧见,但家家户户已经开始酿造冬阳酒。
有道是寓意为冬至过后阳气上升,喝了能暖胃健脾。
有道是:冬酿名高十月白,请看柴帚挂当檐。一时佐酒论风味,不爱团脐只爱尖。
团脐和尖脐指的是螃蟹,或许是考虑到我们不会在这里逗留到冬至节气,因此叁买上了一壶,让酒家温好,又备了熟蟹膏下酒,与我一同品尝。
蟹膏虽鲜香,但有些肥腻,以我的评价标准,比不上羊肉汤,我端起酒盅一倒,还未品出滋味,半杯已进了肚。
“酒是不能喝这么急的。”叁淡淡地纠正,就着我的手也喝了一口,道:“说起来,小酒既然名为识酒,也算是个有意思的巧合,不如你试试,看能否辨识得出,这酒里有什么?”
“酒里能有什么……不就是乙醇吗?”
“听话。”
我吃软不吃硬,吐吐舌头,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唇抿了一小口,含在舌尖细细品味。
甘甜有余,辛辣不足,中和的蟹膏的油脂,且回味绵长,这一口已经饮下,上一口的风味还未忘却,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酒家的旗帜上写着“长情肆”三字。
长情,倒和这酒的味道很相配。
“我辨识出来了,是桂花和糯米酿的。”我答道。
“不错。”他赞许道,“小酒就是心性太急了,不懂好东西是要慢慢品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酒香四溢中,渐渐把寺庙的事抛到脑后,一下午就这么悠闲地度过。
只是晚上回宗门,听说寺庙里的魔气源头还是没找出来时,还是有些在意。
不过更担心的事还在后头。
根据这里的习俗,结为道侣的婚礼,在前三日里,稍稍有些讲究,一要净身祛除污垢,二要请帖送予亲朋,三要燃香祈得福祉。
今日要做的就是净身,但这个净身,并不是普通沐浴,自己来就行,而需要另一方完成。
昨晚背上的咬痕还在,因为叁随时能查看我的自愈记录,我怕惊动他,所以只用药膏抹了抹,自然不可能在半天里就完全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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