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渝舟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好了。”
“行,没事就行。”杨叔很懂分寸地没追根揭底,他把水递过来,局促地抹了抹裤缝。宿舍楼里分明比外面温度要低一些,他却额头上溢出了一点汗,杵在那儿十来秒,见两人没有邀请自己进房间的意思,便自然而然地向后退了半步,“那我回房间了,我就住在204,有什么事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的目光始终放在夏濯身上,只有关渝舟说话时才会匆匆地挪动一些距离,里面揣了些难以看懂的情绪。
夏濯有些疑惑,但没声张,闻言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叔。”
关渝舟摸了摸他的后颈,轻轻一捏,像在警告一只嗅到食物而主动向别人凑去的猫咪。等夏濯缩着脖子巴巴地望回来,他才放缓了动作,开口问道:“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杨叔愣了一下,“对,就这事。”他转身要走,没两步又停下了,思来想去,再次返到门前,踟蹰地放低了声音:“其实不仅是这件事,我来还是想问问你们今晚有没有外出的意思。”
关渝舟没正面回答,只说:“如果和别人共处一室,那么还是两人一同行动比较好。”
毕竟要在夜晚最难以把握的时间内待在一起,很多人都会选择和同寝的人同进同出来了解对方或相互熟悉,不知杨叔上门来请求一起行动是抱有什么打算。
杨叔对他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会被怀疑,他的声音再一次放轻了些,“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可和我住一起的小伙子不打算晚上出门,所以我才会想到来联系你们……别看我年龄是大了点,我某些方面也能派的上用场——我在攀爬比赛中拿过冠军,房子或者树都可以上手。”
关渝舟略一思索,“那么等天完全黑了楼下见。”
“啊,好,到时候见。”
杨叔他认为这个年轻人并不太好相处,或许是对另一人保护过度了,眼神中涵盖的那种敌意还没完全消退,因此听见被这么爽快地答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
“刚才你没敲门吧。”
“没。”杨叔果断地摇了头,他笃定地说:“我刚到这里,所以看到门突然开了我还吃了一惊,以为你们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
“谢谢,我知道了。”关渝舟颔首,把门重新带上。
门外静了片刻,脚步声渐行渐远,杨叔应该是离开了。夏濯跟着关渝舟走回床边,脚尖划弄着地上的灰,“这么说刚刚敲门的就不是他咯?”
“嗯,另有其人。”关渝舟并没有在这话题上停留太久的打算,他捏了捏鼻梁,将郁色一点点推开揉散,他就是看不得夏濯对别人笑得过于真诚。
夏濯挨着他坐下,肩轻轻贴着肩,体温无法被薄薄一层布料遮挡,慢慢渗透到彼此的肌肤。他享受着这种亲昵又不露骨的触碰,心情不错地晃起了腿,“刚刚直接让他来咱们房间里等不就好啦,到点了可以一起出去,省的他走来走去引起别人注意或者是出什么意外。”
“为什么?”反观关渝舟的声音听上去就不那么愉快了。
夏濯噗地笑了,他伸手抹平对方蹙起的眉,“你不会真吃醋吧?”
关渝舟沉默不语。
夏濯放缓语速:“我只是在想,之前和他聊天直接把我记忆给聊恢复了一点,那多聊聊说不定我能想起来更多事呢,尤其是和你相关的。”
刚醒来时,他所触及的世界是黑白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遥不可触的存在,仿佛只有自己是虚假的,是完全融不进去的。
后来接触了关渝舟,光就此汇聚,这人引导他的一切,是对他而言唯一的真实。
可是越是想要抓住这种真实,越会轻而易举地陷入自我怀疑。茫然像雪球随着时间的消磨越滚越大,重到压得他喘不过气,止步不敢向前。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自己是谁了。
夏濯笑嘻嘻地,满脸欢喜地半窝进关渝舟怀里,“托关老师的福,我是我了。”
那束围绕着关渝舟的光朝四处散开,迸发出五颜六色的星点。原本这道光太强烈,强烈到刺眼,虚幻,裹着一层厚重的雾霾,伸手抓都抓不住。现在它褪得恰到好处,让模糊的边界消失了,他才能清晰地看清男人的面貌,感知到对方身上和自己相仿的温度。
“原来我觉得所有事都和我无关,除了你。现在我觉得我也是其中一员,不管说原先发生过什么事,至少我是和你一样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怎么说呢……这个认知让我松了口气,好大的一口气,我现在有能连吃三碗饭的舒心感。”
“你饿了?”
“……”夏濯一梗,挥着手臂作势要挠他:“我这是在打比方,你抓的什么重点?我辛辛苦苦和你说的情话都不理!”
关渝舟抓住他的手腕,冒出长长的叹息。
他对着夏濯良久,等夏濯坐累了挪动过身形后又有些慌张地把他往怀里YUX-|I带,再一开口嗓子都哑了:“你别跑,我也一样。”
“我没跑啊……什么一样?”
“你不在身边后,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质疑。”他手上的力气不由自主加大了,紧紧地覆在夏濯背脊上,话越说越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和条理,“我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生存的意义,直到戒指消失的那一刻,我的心跳速度是这辈子最快的时候。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有时候你可能觉得我脾气很差,我会改,给我一点时间,我真的不能再经历一次了,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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