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嘘音有什么魔力一样,曾英愣愣地看他,但他的视线里没有少年清瘦的身影,只有一个巨大的、长着黑色触手的团块。无数张嘴在团块周围开合,从里面不停地往下滴落绿色的粘液,承载着一片不见底的深渊。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怪物,占据了半个母婴室的空间,尖利的牙齿能轻而易举将他撕成碎片。曾英牙齿咬得咯咯响,扑上去挥出一拳,却什么都没打到,自己还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怪物转了个身,开开合合的嘴里冒出警告:“请保持安静,她应该一直在期待你发出声音。”
“不、不……”拳头起不到作用,身上也没有尖锐的武器,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战胜它,恐惧大面积地铺下。曾英根本听不进去怪物在说什么,连滚带爬站起来,他的脸已经蜡黄,慌忙地推门逃出去,“不,不,有怪物,不……”
简然被门撞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她先看见仓惶逃离的曾英,但她还是按住了紧跟出来的简舒,检查他身上是否有受伤。
曾英抱着头,直奔走廊的另一边冲过去:“怪物,有怪物在追我……哈哈,追不上我……”
“姐,不好,我们得抓住他。”简舒懊恼道:“我刚刚没拦住,现在让他出去他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场景在曾英的眼中是扭曲的。暗色的光斑不停在视野里闪动,他看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从没见过的东西——通俗一点来讲,他出现了幻觉。
他胡言乱语,大声叫着,声音穿透了黑夜,在错综复杂的过道里来回回荡。
“咯吱、咯吱……”
一辆车从转角处出现,穿着白色衣服的清洁工手里拿着柴刀,朝疯癫的男人一步步走近。
紧跟过来的两人倒吸一口气,暗叫糟糕。
身后两个怪物,前面只有一个。曾英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去,他跌跌撞撞地前进,三番两次碰了壁,铆足了劲从空隙间钻去,肩膀处却传来猛烈的疼痛。
那种疼痛感前所未有,一瞬间就将他的所有感官麻痹住,也让他头脑短暂地清醒了一瞬间。右手连带一整条胳膊掉到地上,他在血泊里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视线游移着,最后落在她胸口处,忽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没有项链!项链不在你身上……哈哈!!不在你身上,它到底在哪里?不在你身上……找到项链我就能出去,告诉我你把它藏在了哪里?项链在哪里!它到底在哪里!”他如一条濒死的鱼,疼得一边吸气一边在地上翻滚,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劲硬要个答案。但这点清醒没能维持太长时间,很快他的视线又模糊起来,摇着头道:“不对,不对……你不是她,你是怪物,她早就死了,哈哈哈……怪物怎么会知道藏在了哪里?”
果然,那条项链就是关键!
简然咬了咬唇,给简舒递去一个眼神。
柴刀滴滴嗒嗒淌着血,清洁工第二刀的目标就是他的脑袋。清洁工高高举起利器,帽子遮住了她的半张脸,隐约有一滴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混进了曾英一地的血液里。
终于找到你了。
“我……好……恨……你……”
她说了这么久以来第一句话,漫天的哀怨和难过席卷而来,刻骨铭心的仇恨如沉寂了许久的火山般喷发。如果身体还能有感官反馈,那心脏一定会像被按在荆棘上般疼,她双眼阴凄凄的,手中的刀就要落下来个了绝,身体却在同时高楼般坍塌,没了牵制的尸块掉了一地。
被干扰了。
火焰在血管里燃烧,悔恨在胸膛中翻搅,清洁工的四肢愤怒地抽搐着,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曾英的方向——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简舒松开手中拽下的线,拖起还在原地疯疯癫癫的男人朝前逃离,简然紧跟而上,在转弯时回头看了一眼。清洁工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无能为力,那种取而代之的哀恸情绪让简然也为之共情,但她们计划不能轻而易举的更替,只好小声地和鬼道歉:“对不起,但我们绝不是在救他。”
“只是让他在梦境中就这么死了,那太便宜他了。”
第182章 海洋之声(十三)
一晚后,夏濯的烧还是没退,但不严重,摸上额头没有明显的发热。他实在躺不下去了,起来蹦跶了好一会儿,关渝舟看他精神状态挺好,这才勉强同意他行动。
“你和白夫人约了哪里汇合?”
“就在警戒线这边,他还没到。”
“奥,那等等。”夏濯习惯性往后靠,忽然回想起身后的全景窗里还有两具七零八落的尸体,立马重新站直了。他实在不想回头看看那些尸体经过两三天的泡发后成了什么状态,光是想想就有点恶心。
说来也怪,今早醒来止痛药的药效过去后,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掌里有几道指甲划伤的疤痕,很新,可他不记得什么时候留下的,是不是之前不注意碰到什么地方了?
等得脚都站麻了,白夫人都没有出现。夏濯反复地查看光表,上面的数字没有变化,应该没出什么大问题……
他问关渝舟:“难道你们只约了地点,没约时间吗?”搁这儿就跟在罚站一样,而且这罚站的地点太诡异,简直就是身体和心智的双重折磨。
关渝舟答:“约了,因为不知道准确几时几分,所以只约好在上午。”
终于等到不耐烦时,一旁匆匆传来奔跑的错乱脚步,有个人一路发扬着“卧槽”国粹,声音挺耳熟。不等夏濯细想,那人已经从转角处出现,正是小狼狗。他左手抓着白夫人,右边跟着另一个同伴,正逃命似的拔腿往这边冲刺。看到夏濯老神在在地站那儿不动,他上气不接下气,大叫一声:“兄弟!后边有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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