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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濯和关渝舟顿在那儿,不动声色地看过去——人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面色苍白,嘴唇乌黑,头平整地对着正前方,死灰色的瞳孔却一眨不眨地往上斜,紧紧盯着他们。
    那身破烂的布衣上,水正滴滴答答往下淌,似乎刚从池子里爬出来。露在外的一节手臂透着不健康的青色,还有一小块烂肉藏在袖口下方,隐隐露出腐烂的一角。
    这绝对不是个活人。
    风从大敞的大门外刮来,少年纹丝不动,只有手里的白灯笼转了一圈。
    他直勾勾地看着楼梯上方,问道:
    [我迷路了,你能送我回家吗?]
    第189章 神女庙(三)
    放在现实里都不敢冒然答应陌生人的请求,更何况现在遇到的还是个死人。万一冒失点了头,结果却要送他一同下坟地,那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夏濯想了想,问:“小公子,你想让我们送你回家,那总得告诉我们你从哪儿来的吧?”
    隔着十几个台阶,他分明能够感觉到那个少年的眼神很凶狠。那双眼睛里的眼瞳虽然是黑色的,但里面却冒着点幽绿的光,仿佛充斥着浓烈的怨恨。
    这怨恨应该不会冲自己来吧……夏濯不太确定地想。
    关渝舟显然也意识到来者不善,他身形往前遮了半步,一人一鬼隔着楼梯互相凝视。屋子里的寒意好像更重了,夏濯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个大冰柜里,就在他身体快要受不住这种寒冷,险些四肢僵硬麻木时,小公子慢慢抬起了胳膊,白灯笼直指向客栈门外。
    [我从土坪村来。]
    和夏濯预料中一样,果然他提到了这个村子。
    “你一个人跑出来的?”
    漫长的等待后,少年摇了一下头。
    “那就是有人和你一起出来的?”
    少年又摇了一下头。
    夏濯迷糊了,不是一个人出来,也没有人跟他一起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从外面回来的?”
    少年第三次摇头。
    接连三问都被否定了,夏濯噘着嘴,有些丧气:“我是不是真撞傻了,怎么问什么都不对。”
    关渝舟笑了笑,安抚性地拍拍他,接手了他的问话工作:“你叫什么?”
    少年这回给了回答:[刘子衿。]
    名字还挺好听。夏濯想。
    关渝舟说:“我们明早送你回去。”
    这不像是在请求妥协,更像是直白地给出通知。比起被动地跟着鬼的安排走,主导权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明显更安全些。
    刘子衿思考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了。
    还挺好说话的。夏濯又想。
    有约在先,至少今晚的危险系数不大。刘倩语他们挪了窝,隔壁就空了下来,两人把刘子衿安顿在这间空房里,自己回了最里侧。
    窗外的雨依旧未停。
    三次望向窗外,次次看见的都不同。也许是入夜深了,从四周环绕的森林里漫出一阵阵白气。那白气就像浓雾一样朝他们所在的客栈靠近,渐渐汇聚成一片海洋。在雾气攀升将要涌入窗户时,夏濯伸手将其关上了。
    回到床上,他盘着腿道:“这雾比以往每一回都大了好多,照这种趋势天亮后也不会散的吧。”
    “天亮后再看看。”关渝舟在他身边合衣躺下,“睡不着也闭眼休息一会。”
    “好~”夏濯崴去他身边,抱着他手臂蹭了蹭。
    嘴上说着不困,等到了后半夜,他还是迷迷瞪瞪地失去了意识。隔壁一片宁静,迷糊中他感觉越来越冷,下意识想往关渝舟那边靠,但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僵又硬,仿佛冷得麻木了,整个人动弹不得。
    他努力转了转眼珠,看见身边人不见了。
    又是梦吗?
    心里有了猜测,但却迟迟醒不过来。
    当目光从天花板上扫过的时候,他忽然愣住,一股森冷的寒意顺着冰冷的床板升起,毒蛇一样缠着他的背一路爬上来。
    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倒趴在天花板上,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丧衣。似乎是注意到自己被发现了,那颗脑袋一点点地转过来,直勾勾地看向他。
    夏濯感觉自己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还是止不住遍体生寒——主要是他没法动,这种被动的局势太过糟糕。
    再一眨眼,那老太太却不见了。一道气流扫在他头顶,带着一股子陈年药味。他睡在床里,手臂堪堪靠着墙皮,而那老人已经爬到了墙面上,头下脚上地一点点逼近。
    她骨瘦如柴,皮包骨的手上全是皱纹,如苍老的树藤。在披散的银色碎发后,她的一双眼睛混沌又无神,里面却布满蛛网一样的血丝。她盯着夏濯,脖子上下坠的皮肉颤抖着,喉咙中发出咕咕怪声,似是在说话,又像是在笑。
    她急切地像是要表达什么,不断地重复同样的话,声音像苍蝇的翅膀一样嗡嗡震颤,零零散散的字拼凑起来,最终组成了一句话。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天蒙蒙亮,门被从外叩响。
    笃笃笃的三声,一声不多一声不少。
    夏濯猛地坐起来,身上凉飕飕的,耳边还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声响,抬手一摸,额头上冒了点细汗。
    关渝舟已经起来开了门,刘子衿站在一片白雾当中,手里的灯笼没灭,将一拥而入的雾气照得莹莹发亮。没了黑暗作衬,他的模样比昨晚看时清晰多了,也少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森然感。他身上的水还在不断地滴落,光是敲门的这点时间已经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还是那样阴恻恻地翻着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人:[已是早上了,何时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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