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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织太阳穴嗡嗡直响,手心很疼,像要按烂了,却缓解不了心脏上的麻痹感。
    明明多少年前就适应了,早就成了日常,自己也能想象到,但太久没亲身经历,再次面对,还是头痛恶心得想吐。
    父亲坐在一边,脸色严肃:云织,你这不是欺骗父母吗,我们日子过得紧,给你哥看病都畏畏缩缩,结果你在外面赚了大钱,就一声不吭的?你小姑来问的时候,我们像傻子一样,不让人笑话吗?
    让人笑话?云织睁开眼,里面清泠稳定,毫无波澜,从前的苦痛血泪都已经吞咽完了,现在影响不了她,她脊背笔挺,平静甚至柔和地反问,你们从小不把我当回事,使唤我,欺负我到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就不怕笑话了吗?
    母亲勃然变了脸色,想朝她发火,突然被丈夫拽了一下。
    她才强压着摁下情绪,摆摆手说:算了,跟你吵有什么用,那叫打击教育,苦难才能成长,我们没怨恨你就不错了,让你伺候你哥,伺候父母,做错了吗?要不是我们这么多年养育你,你能有今天赚钱的日子?!
    别的也不用多说,她直捣主题,你哥后续治疗烧钱,我还正愁没办法,现在好了,你先给我转过来五百万备用,后面不够我再找你。
    云织像听到天方夜谭:多少钱?
    五百万,多吗?母亲理所当然说,你画两幅画不就有了?
    云寒在旁边急得眼眶通红,忍不住推了母亲一把,提高音量:不要,不要!织织的钱辛苦,我不用!
    辛苦什么!就画画能用什么力气?!母亲辩驳,这都是她欠你的!
    云织忍无可忍打断,干脆利落说:云寒的治疗我可以负责,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我唯一能接受的,就是把云寒在医院的账户给我,我会负责往里面打钱,至于别的,你想都不用想。
    母亲愣住,忽然间歇斯底里地抓住她,又怕被门外的江时一听见,加重语气道:你孝顺我们,给我们养老不是天经地义?!
    云织果断挥开。
    她在空荡荡的大外套里,纤瘦得像是只有窄窄的一条,巴掌大的脸上还带着拍摄的妆容,口红是某只有温度的手一点点给她晕开的。
    这些妆,完美隐藏着她所有的脆弱无助,把经年累月受到的那些伤害都死死压到最深处,像从来没有在角落里哭着蜷缩过。
    云织坦荡坚定,在这一刻不自觉模仿着某个人黑瞳中凛然的居高临下,用柔软声线,毫无波澜地说:不要做梦了,我的钱就算都捐掉也不可能给你,毕竟你们从来没把我当女儿看过,我又哪有资格把你们当成需要赡养的父母,是吧?
    她转身拉开门,径直出去,朝着江时一的方向。
    江时一迎上来,他没听清里面的对话,从云织表情里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的波动,于是温声问:跟父母谈的还好吗?我已经跟他们事先聊过了,他们保证了,以后不会再对你不好。
    云织觉得好笑,抬头看江时一:学长,你是来拯救我的吗?以为几句话就能让我回归到一个正常温暖的家庭?你是不是这一生都过得顺遂,没有挫折过,所以想当然地认为再大的坑洞都能轻松填平?
    江时一拧眉,抿了抿嘴角:我最大的不顺遂,不就是对你?织织,我尽心尽力追你,从你上大学到现在已经这么长时间了,除了最开始正式认识,你听着我的名字笑了之外,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看到一点希望?
    就非要他阖了阖眼,爆发一般说,非要让我告诉你,当年是我,闯进火场把你背了出来,拿救命的恩情来要求你,你才肯对我态度松动吗?!
    云织喉咙里又干又疼,有一会儿呼吸像被扼住,闷得胸腔里胀痛。
    江时一卷起衣袖,明晃晃露出手肘上陈年的烧伤疤痕:你看看,这是我背着你出来的时候被火烧的,我怕你滑下去,忍着动都没动过。
    还想知道细节吗?我都告诉你。
    江时一没有停顿,开始完整描述当天大火的情景,只是默默调换了自己的角色。
    他不再是那个懦弱的江时一。
    他没有站在火灾外围,怕受伤怕危险不敢进去,眼睁睁看着云织被火焰和烟雾吞没,也没有被现场崩出来的碎木头烧伤手肘,吓得跑出更远,连边缘都不敢再接近。
    他一生无忧,想要什么都能顺利得到,从未对自己有过半点质疑,只有这次,唯独这次,像噩梦一样的记忆,日日夜夜折磨他,那个场景总在回闪,几年来不能忘怀,提醒着他的逃避和贪心。
    既不敢付出,又想得到。
    他本来就喜欢云织,反复被这段往事磋磨着,鬼迷心窍一般非要追到她不可,想跟她谈恋爱,名正言顺给她一切,就能弥补自己的短缺。
    但偏偏云织不给他机会,让那段往事一直不断地嘲讽着他,直到逼着他,不得不走这条路。
    她不是要报恩吗?
    来找他报吧,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是自古就这样吗,不过分吧?!
    她是那么心软,知恩图报的人,怎么可能再拒绝他。
    他不是江时一,他是那天,在大火里为她出生入死的秦砚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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