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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是太蹩脚的谎言了。
    但都用这么蹩脚的借口来堵他,周衡彻底明白明清的决心。一戳就碎的谎言都拿出来了,实在是就是彻底放弃一切。周衡忽然感觉到眼眶一阵发酸,他都不知道自己架在膝盖间的双手在拼命地颤抖,
    都不知道眼睛框里,猩红的血丝,正在摧枯拉朽般疯狂弥漫。
    那一刻的周公子像是一个被狠狠砍伤了了的狮子,暴怒写满了他的浑身,手腕上的青筋暴起,正沿着他那卷起袖子的小臂往上攀爬。他在隐忍着,隐忍体内的躁动,氛围骤然凝结到冰点,像是下一秒男人就会一下子掀翻桌子站起身,像电视里那样上前去拼命掐住女孩的纤细的脖颈。
    明清彻底躺平了,如一滩烂泥倒在轮椅里,胳膊横着架在扶手上,笔挺挺,眼神是空洞的,看不到一丝光。
    也没有了眼泪。
    好像要是一个人还能哭,就说明她还有点儿知觉,明清感觉自己就这么样了,玩玩也好、奥运会也罢,解脱了其实没那么难受,就是把心脏给剜出来,彻底给扔掉。
    牙齿却控制不住地用力咬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嘴唇给咬破了,鲜血在口腔里炸开,是腥甜的味道,她见过太多的血了,似乎都快浸泡在血液里,这么一副苍白无力的身体居然还能流血,明清舔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放弃了的释怀嗤笑。
    昏暗的酒吧,柠檬水宛若烈酒,在唇齿间灼烧。
    周衡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他忽然站起了身,什么都没说,或许是被弄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站起身后拎着衣服转身就走。
    起身的幅度过于大,叮叮咚咚撞倒了不少,桌面上的玻璃杯,夹在边口的柠檬皮,压在了地上,被叮当砸碎了的玻璃块割破着边缘,青汁四溅,犹如暗红的酒,肆意在方格砖地面上流淌。
    酒吧里的音响继续唱下去,切了歌,换了一个女声,悲伤的嗓音止不住地流。男人踉跄着离开,华贵的衣服都遮掩不下狼狈。明清堪堪抬起了头,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她忽然心脏就给用刀子绞了般,再一次撕开了无数道裂口。
    疼痛喧涌,脑海走马灯似的扇过一道道回忆。六岁时在冰面上摔了无数个跟头,从天黑摔到天亮,因为太猖狂被霸道的师哥师姐们推到男厕所教训拿着棍子往她头上砸,
    还有三进三出被国家队开除,丁教练气红了脸大骂她不想混了就滚!跟韩国棒子起了争执,被韩国男队的人拉开后不分青红皂白用冰刀刀背哐当砸在了脑袋上,还有还有
    被高敏推出去,她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爬起身,还要继续追赶,纵使膝盖已经疼到没了知觉。
    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拼搏?为什么都快死了还不愿意放弃。她顺遂吗!她这一路真的有那么如她所说的如外界报道的如外人看到的那么一路畅通无阻吗!
    真的是这样吗!你扪心自问,拍着自己的良心去说说,你的人生、你的短道速滑,真的就是一直以来都前途灿烂、没有任何绊脚石吗!
    有的。
    其实在六岁那年,无数个黑夜里趴在野冰冰碴子上的那一刻,她有过黑云压城逼迫的放弃,放弃之手都已经伸到她的嘴边了,就是抬手的那一瞬间之事;被师哥师姐堵在厕所里拳打脚踢灭灭势气,她的眼泪都已经在眼眶边打转,只要放声大哭那个想要继续学短道速滑还是回家的天平就会倾倒;三进三出国家队,恩师丁教练都让她滚的那一刻,那一刻丁成栋大概是彻底对她失望了,就是不要她了,就是要把她这个孽徒给踹下去,彻底不要了。
    那天跟高敏比拼,第一次摔出去的那一刹那,她都已经倒在了冰面上,膝盖也已经筋骨断裂,
    那一刻,只要她继续躺下去
    无数的记忆碎片记载的事迹,只要她稍微偏了那么一点点的信念
    可是,没有!!!
    从野冰冰碴子上爬了起来,继续往前抹着鼻涕眼泪去滑下去;将眼眶里的眼泪滚动一百下后在第一百零一圈开始前硬生生给咽回到肚子里、抄起家伙反杀回去;丁成栋即将要推开那扇彻底放弃她的门,她拼了命地爬上前,不顾一切地抱住了教练的腿,
    高敏推了她后,膝盖骨都给扭断了,仍旧再一次撑着气站了起来,义无反顾往前冲。
    那不是一帆风顺的人生之路啊!不是生下来老天爷给了她顺风顺遂!她不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她的一切坦荡顺利,都是凭借着她那份从小都打不死的顽强精神,一点一滴从绝望之境将无数个即将湮灭的希望硬生生给抠回来的!
    那份坚强!
    那就是她最宝贵的财富!
    明清忽然抄起桌面上她那边的玻璃杯,哐当摔碎在了地面上,玻璃落地,碎片四起,伴随着炸裂刺耳的声音,耳鸣吱响彻整个酒吧。水散开,泼洒了全部的衣裙布料。
    周衡一愣,已经走到了门口边的脚步瞬间止住,他堪堪往回转了一下身,心脏仿佛再一次用力跳动了一下。
    下一刻,忽然看到原本已经死寂成一滩沉水,再也无了盎然生机的女孩,滑动着轮椅,履步维艰,到了他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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