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在蒋依白的目光下,她却认真地思索了一遍回答的方式。比之此刻的富丽堂皇,她更想说:“工作不分贵贱,为民服务的地方,应该感到自豪才对。”
蒋依白怔在原地,江须昂于此刻看向身边的人。
他性格向来沉稳冷漠,很少体验冲动。但此刻闻言,像被谁轻轻挠了一下心脏,让他不由自主伸出胳膊,将挽着的姿势变为了手牵手。
覃缓只觉得掌心热热的,与他有力的骨结纠缠在一起。亲昵似电流一般窜上心脏,她仰头看向他,小心翼翼朝他身边凑了凑。
“进去了。”江须昂贴过去在她耳边说,“不要耽误别人接待客人。”
“……好。”覃缓的耳尖热了起来,被他牵着走了进去。
蒋依白的脸色不太好看,精致的妆容也抹不去她眼底的震惊,新郎撞了她一下,奇怪道:“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她多看了几眼两人的背影,只是忽然想起大学毕业的事。
班上的人都传他喜欢她,只是因为他在团建中救了她,
加之有一天,次江须昂在寝室楼下喊住了蒋依白,同时手中递过来一件东西:“这个东西,你帮我——”
话没说完,旁边走过一群笑嘻嘻的女学生们,他似乎看见了什么,语调和神情骤变:“……算了。”
年少时的同学最会捕风捉影,只救她这一点,她肯定是扭捏而怀疑的。但他今天似乎想给她送礼物?她终于在心中给予了确定。
江须昂每年年级第一,国家奖杯拿到手软,这样厉害又好看的男生,在年级中堪称风靡,哪有女孩子不心动呢。
但他如果不告白,以蒋依白骄傲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开口的。
话虽如此,临近毕业的蒋依白按捺不住,她主动找上他,用试探地语气说:“你工作找好了吗?”
“找好了。”
“哪里啊?”
“成环。”
她愣了一下,几乎不可置信:“我听说去那里的人都要先分配至野外工作,条件很艰苦,工作不高的,距离也很远……”
江须昂闻言:“……所以呢?”
所以两人只能异地啊!谈恋爱怎么能异地呢!
她不死心地问:“你,你这样优秀的人,不应该去这里的……你,你愿意为了我换个工作吗?”
江须昂从电脑中看向她,眼中闪过淡漠的疑惑。
他甚至并没有思考,说的是“不愿意”。
覃缓的话将蒋依白拉进了回忆中,很久远的事了,她多少带了点曾经的屈辱。所以时至今日,她试图在今天这场盛大的婚礼中弥补。
你看我在兴城最昂贵的酒店举办婚礼,我的老公比你有钱很多倍,你当时的选择是错误的!
她再次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心中忽然产生了不甘。
他居然找到了那个愿意陪他吃苦的人。
什么冠冕堂皇伟大志向——
这个女人一定会后悔的。
……
江须昂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第六感确实特别的准。
两人被引导至婚礼内室,美其名曰同学情,隔壁就坐的家人。
“差不多也算主桌了是吧。”覃缓拉住他的手,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把玩指尖。
江须昂顺着触觉看过去,覃缓愣了一下,立刻收回了掌心。
怪不好意思的……
她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喝了一口。
江须昂抓了抓掌心的余温,转而抽出手机把玩。
一会儿她又转头过来,瞳孔宛若斑驳的星辰:“其实你也比较享受这种感觉吧,在初恋的婚礼上,牵着比初恋更漂亮的‘女朋友’过来炫耀。”
承认吧,你已经被我看穿了,覃缓伸出手,做了个交握的姿势。
江须昂看着她,胳膊肘撑在桌面,朝她耳边凑去:“说什么你才会相信,她不是我的初恋。”
“我觉得你这人很奇怪啊,”耳朵痒痒的,覃缓悄悄朝旁边挪了一下,“否认这么多遍也很奇怪啊,好吧,她既然不是你的初恋,那你说谁是你的初恋?”
江须昂:“……”
“看吧你也说不出来,”覃缓拍了拍他的胳膊,“别挣扎了大兄弟。喜欢上她也不是你的错,充其量眼睛不太好罢了。”
“……”
“不过我觉得她是不是年纪大了没以前有气质了,”覃缓撑着下巴,“照片雾蒙蒙的感觉还不错呢,现在……”她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蒋依白,“一般吧,没以前好看了。”
根本就不是同一人,哪来的以前和现在。
江须昂将指腹落在陶瓷杯的边缘,沿着杯口缓缓滑动着,若有所思道:“你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啊?
覃缓猛地收回来,瞳孔微微放大:“哪、哪有啊?”
“没有吗?”
江须昂抬眸看向她,不置可否。
“没有啊,”她解释道,“我就是有些不甘心。”
“什么不甘心?”
“有的人在荒郊野外是食物链的顶端,无所不能牛逼轰轰的样子,回到城市就怂了。”覃缓揪着美甲,之前因为工作不方便,她自行将美甲剪短了,显得没那么好看。
“你被她压在脚下,那就显得我们几个更没有尊严了,我肯定不甘心啊。”
江须昂:“……”
内心一汪春水,瞬间被她一段话压得失去了活力。
覃缓心虚地摸了下耳朵,无所适从地捧着茶杯浅抿了一小口。
桌上的人陆陆续续来齐,覃缓一直在剥巧克力:“你没有其他同学来吗?”
江须昂扫视一圈:“有她自己的几位朋友,我不熟。”
“好可怜哦,”她面露怜悯,“你肯定就是被针对了,还得贴个份子钱。”
“……”
江须昂把自己礼包中的巧克力丢给她,试图堵住她的嘴。
婚礼化繁为简,覃缓吃着江须昂的巧克力,在新娘与新郎接吻的时候看了江须昂一眼,后者波澜不惊面无表情,覃缓在心中偷偷地吐槽道:装。
男人啊,就是好面子。
自诩队长的男人啊,更是好面子。
婚礼实在没意思,终于能吃菜时,她肚子里已经填满了巧克力,没什么食欲。
新郎和新娘挨个敬酒,覃缓用最优雅的姿势站起来时,左肩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覃缓?”
一位中年大妈和新娘的父母站在一起,一脸惊讶地望着她。
覃缓实在想不起来这位是谁,对方也不在意,拿着白酒味道的杯子撞了她一下,大喇喇地说:“我呢,陈姨,上个星期和你爸吃了饭。”
覃建国的朋友?
覃缓茫然地眨了眨眼,客套地回复道:“你好。”
敬酒时候熟人相认,全桌的人端着酒杯盯着看,这让覃缓微微不适。蒋依白的老公解释道:“这位是我小姨。”
“原来是覃总的千金,”新郎母亲特意走来,脸上挂着几分疏离的笑,“常常听人说起,就是没见过真人。”
覃建国虽然在家里老不正经,在外圈子中,许多人都会给几分薄面和尊敬。
蒋依白万万没想到,一桌子人端着酒杯,父母竟然会先去寒暄江须昂的女友。蒋依白靠在老公身上,脸上的笑容快要撕扯开来。
“没想到你今天竟然也在,你父母也来了吗……”
“没来。”覃缓说。
“她是和男友来的。”蒋依白忽然在边上插了句嘴。
“男友啊?”陈姨愣了一下,眩晕的目光挪到了江须昂身上,随机笑道,“哈哈哈,我听过你父亲谈论这个未来女婿,今日一见,也不像他嘴里说的那样嘛……”
覃建国说的是霍原,但此刻蒋依白就在旁边听着,将霍原拖出来,江须昂的面子岌岌可危。
“说的是哪样啊?”蒋依白随口问道。
“哈哈哈哈也没什么,估计是很久以前的感觉了,说这位男友除了样貌还行,工作和家室都普通,也不知道小覃看上他哪点了哈哈哈哈……”
一瞬间,尴尬齐齐地浮现在所有人的脸上,新郎母亲夺过好友的杯子,挽救道:“你喝醉了。”
江须昂微微挑眉,面对这样的措辞,倒是没有多大情绪。
但蒋依白的背脊莫名得直挺了起来。
看吧。
她就知道江须昂是个很普通的男人。
覃缓的不适感逐渐加深。
偏偏这位大妈忽然拉过江须昂,苦口婆心地劝道:“孩子,你的压力很大啊,所以未来得加倍努力,别怪小覃的脾气不好,但你有先天性的优势,所以——”
“别说了?”覃缓打断大妈的长篇大论。
太阳穴的神经一块儿接着一块儿往外蹦跶。
她的耐心在此刻耗尽,连听见她的声音都会生理性不适。
众人朝她看来——
“这位阿姨。”覃缓承认自己脾气不算好,尤其是回到城市氛围中,那种熟悉的、骄纵的、与身俱来的随心所欲控制着她。
覃缓将陶瓷杯重重地磕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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