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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上)
    庶出 作者:流花烟雨

    长亭(上)

    庶出 作者:流花烟雨

    长亭(上)

    车驾都在原处等着昊瑱去换关文,不大工夫就见他打马回来,人未到、声先至,“子安,准备启程!”

    这一次子安不那么听他的了,先看昊琛,昊琛翻身上马,等他兄弟奔到跟前了才皱眉,“何事慌慌张张的?”

    昊瑱又要摇头又要笑,“守城的说太子半个时辰前刚出去,留下话让咱们从长亭那儿走!”

    昊琛意外,“不都说了不用?”

    昊瑱笑,“太子打定主意的事谁还能改了?”饯行宴上太子说启程之日要亲到郊外给他们送行,三哥推辞,太子当时也没坚持,以为也就是那么样了,哪曾想他早另有安排。

    事已至此,昊琛只得恭敬不如从命,“子安,出城后奔西北方向岔路去!”

    子安得令,率队动身迳往城门,昊瑱等着奔雷和疾风走了个并头才问,“三哥,你不去告诉小嫂子一声?”

    昊琛瞥他一眼,“你还怕她会失仪?”

    “怎么可能?”昊瑱笑,“小嫂子那股子不卑不亢的劲头只怕刀兵列于阵前她都不带改色的,”何况太子还总是平易近人的,“我是说你不用借这个由头再去马车上坐一会儿?”

    昊琛闻言似笑非笑地瞪他兄弟,“你还真是不少心!”

    昊瑱叫屈,“我还不是为了你?你说从今往后这一道儿,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们俩要老这么别扭着,我们这些人要怎么样呢?”

    昊琛哂笑,“你哪只眼看到我们别扭着了?”

    昊瑱叫,“三哥!你屈心不屈心?你现在去跟小嫂子说句话,她要给你个笑脸儿,那就是我冤枉了你,你拿谣言惑众治我的罪!”

    “老四!”昊琛不得不顾左右而言他,“噤声!出城了!”一看前面果真是城门,守城的兵士已得了令全体出动,执着旌旗斧钺的分列两行,齐声唱喝“恭送威远将军”,昊瑱只得学着三哥的样子,在马上挺身端坐,一一致意,等过了护城河,再想提刚才的话,昊琛却道:“你殿后,我去前头哨探哨探!”打马就奔出去了,剩下昊瑱在原处哭笑不得:将军亲自出马哨探?在这一马平川的地方?他怎么不直接说是金蝉脱壳?!

    知道疾风说什么也追不上奔雷,昊瑱也不徒劳,索在后头晃着,直到远远看到长亭古道外凭空多出来的一座营帐和驻守的护军才疾驰上前,昊琛已经叫停了车驾,见他上来便使了个眼色,趁昊瑱跟众人解说缘由的功夫,他预备自己去请人。

    刚下马,就见金桔和青杏一边儿一个从车上扶下容琳,金桔的嗓子有些发干,“小姐,真的是太子吗?”容琳握了一下她的手,给自己的丫头一个安慰的笑:“你在这儿吧,我自己过去就行!”

    “小姐,我跟您去吧?!”青杏丫头还有些跃跃欲试,却听一个淡然的男声道,“你们都在这儿,我和你们小姐过去即可!”太子亲民不假,却不意味着不讲究皇家规矩,对容琳,他没什么担心,对这两个丫头他可没多大把握,在他跟前儿没什么分寸也就罢了,在太子跟前有了差池怕难看的会是容琳……容琳想是知道他顾忌什么,就对自己的丫头轻轻点头儿,两个人就都退到一旁去了。

    看到昊琛和容琳过来,帐外侍立的内官尖声往里通报:“威远将军偕夫人求见——”

    就听帐内一个清越的声音道:“快请!”有人打起了帐帘子,容琳尚未辨清周围景况,就已和李昊琛并立在帐内的毡毯上,李昊琛扬声,“臣李昊琛偕新妇叩见太子殿下!”说着单膝跪地,容琳见了便也跟着行跪拜之礼,只听条案后有人站起来,带笑埋怨,“昊琛,你怎么还真跪啊?!”话落人已到了跟前儿,不知是拽还是搀,拉起了李昊琛,又对容琳道,“夫人快快请起!”伸手虚扶,李昊琛早从旁相挽,容琳起身,低头致谢:“容琳谢过太子殿下!”

    太子元成笑道,“这个‘谢’字大可以免了,夫人只别在心里詈我就好!”

    容琳刚抬头,闻言又赶紧躬身,“容琳不敢!” 匆匆的一眼中,只看到太子的身量和李昊琛相仿佛,金线罗衣平顶束发冠,简洁的衣饰更彰显出他与生俱来的那种气势,虽然见惯了自己家的一门俊彦,又见识了昊琛、昊瑱兄弟的英气逼人,还是不能不承认太子是卓然不群的,这样的一个人,她在心里骂他?怎敢、又怎会?!

    听到容琳说“不敢”,元成笑,“不敢?这么说来确是有怨气,只是敢怒不敢言啰?”

    容琳吃惊,“殿下……”,早有人先出声,“太子,拙荆不过是深闺弱女,请勿为难!”听出李昊琛语中的嗔责,容琳益加吃惊,他面对的是太子啊,怎可如此不逊?“将军……”一声轻唤,只想能安抚住他,可惜元成已经不满,“昊琛,你是生怕我如愿!”

    “昊琛不敢!”李昊琛拱手,语调用词竟和容琳如出一辙!

    元成瞪了谨肃的他一阵,转头去看别人,“昊瑱,你这三哥实在是无趣得紧!”

    昊瑱笑着躬身,“太子英明!”

    李昊琛瞅他一眼,自去看容琳,恰见容琳正又是担忧又是疑惑地觑着他,不由就微微一笑,让她放心的意思,容琳不意被他看到,面上一红,侧目看了别处,两人的眉目往来却被元成和昊瑱看了个清楚,相互睒眼促狭一笑,太子元成开腔,“夫人,小王有一不情之请,尚盼夫人雅涵!”

    他这般谦恭了,容琳只能屈身行礼,“太子殿下言重了,容琳怕不敢当!不知有何吩咐,容琳恭聆!”

    元成见她始终落落大方,应答甚是得体,暗暗赞赏,笑道,“我与昊琛,虽有个君臣名分拘束着,实则与他和昊瑱也不差什么,不知可否依民间之礼叫你一声‘弟妹’?”

    容琳已看出太子和昊琛的情分非比寻常,料当日家人说到的坊间传言——他二人为结义兄弟当不是空来风,只是太子的话太出她的意料,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为好,情急之下,悄悄游目去看昊琛,昊琛并未看她,只是温颜淡笑,容琳心安,施礼道,“蒙殿下不弃,您如何叫、容琳如何应就是了!”

    元成听得一楞,转而朗笑出声,“昊琛!你倒要跟弟妹学学这番磊落明快了!”

    昊琛带笑的眼光从容琳身上掠过,“太子夸奖!”

    元成挥手,“谁夸了?我只说实情!弟妹,流云之事搅了你的好日子,我……”

    “太子!”昊琛出声打断,“我们夫妇可否坐下?” 太子一提流云,她的面色就一僵,也是,哪个女子能坦然面对新婚夜独守空闺这样的事?就算她再磊落,恐怕也不愿人当面说起那种不堪,现在才知道,那时的匆匆离去实在是混账之极,可是,流云,那是流云……“干吗?”昊瑱拽他干吗?

    元成好笑,“你要坐,我便让你坐,你又发呆不动!”昊琛亦觉荒唐,刚要说什么,却听有人笑道,“殿下,威远将军,在下久闻尚书小姐大名,不知可否引见?”

    容琳早看到帐里除了伺候的人,还有个从装束上看不出是官还是奴的,许是身体羸弱,这个季节就已经是暖衣轻裘了,虽有太子和昊琛兄弟比着,形貌上倒也未觉得差了太远,只是双眉的距离过于近些,看着不大熨帖。他原本是在条案一侧陪坐的,见太子暂无归坐之意,便也站了起来,因无人招呼,自己觑着个间隙了话。听到他开口,昊琛还没有什么,昊瑱先皱了眉,容琳心下称奇:这位四公子脸上可是难得见到那种嫌恶表情的,当下就留了心。

    元成听到有人说话,回首就笑,“我倒忘了你。也罢,徐卿,你就过来见个礼吧!”一言既出,昊瑱呆立当场,容琳起疑,也就不忙着上前,只见那被叫做“徐卿”的也是一脸意外,“太子殿下,”笑像是硬挤出来的,“我可比威远将军年长呢!”要见礼,该是那夫妇俩儿给他行礼才是!

    元成却不管众人,自回案几后坐下了,“徐卿,你倒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徐卿”的神气不大好看,却还笑着,“太子殿下是说……”

    元成倚在靠枕上,慵慵然地叹,“刚才的话你都听到哪儿去了?我可是叫了一声‘弟妹’的!”说着又偏过头,笑对容琳,“弟妹,王兄还没给你介绍,这一位是户部徐侍郎的公子,不知令尊有没有对你提起过,虽体弱未入仕,却当得起‘才子’之名,若说本朝的白衣卿相,那就非这位徐卿徐兴祖莫属了,除了国事,其他事上徐卿都可算是王兄的西席!”也就是说,李昊琛、杜容琳,他们是太子的兄弟和弟妇,而徐卿徐兴祖则非官非奴只类于清客角色,谁给谁见礼,实在是一听便知了。

    徐兴祖的面皮紫涨开来,太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一句“不知令尊提没提过”无疑是点了他的痛处,迅速去看容琳,见那气度雍容的尚书小姐并无异样才略放下心,强笑道,“太子殿下,您礼贤下士,威远将军才能有此殊荣,只是做臣属的,更当因此自律,以国礼为尊……”

    元成笑道,“徐卿,此言差矣!说到国礼,你更要拜见了!你虽居长,架不住威远将军是朝中栋梁,你的‘长’竟大不过他的‘尊’去!”元成虽是含笑说的,却隐隐有了逼迫的意味,徐兴祖哪会听不出来,可李昊琛与他有夺妻之恨,何况那杜容琳要真如徐侍郎回来告诉他的那样,只是个庸脂俗粉也就罢了,毕竟他们新婚之夜他已羞辱过李昊琛,可今天一见才知容琳小姐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如此佳人竟然无缘,再要他在她面前对人低头,岂非太强他所难?“太子殿下……”

    “徐卿,”元成打断,心下不耐,面上倒还是笑着,“你再三推脱……是觉得威远将军夫妇不配受你的礼么?”这徐兴祖要推三阻四,那他就另辟蹊径好了,撩拨出别人的火气,只怕他更难看!刻意把话说得又轻又慢,元成莫测高深的笑眼轮番扫过容琳和李昊琛。昊琛果不其然挑眉,却在看到元成眼中的兴味时恍然,心下苦笑,瞥了容琳一眼便看了别处,直似事不关己,元成无奈,只得去看容琳,容琳却在刚要对上他视线的那一瞬垂了双眸,轻巧地掩去了诧异,太子,他在挑拨什么呢?

    见这夫妇俩竟有志一同地拿出置身事外的劲头、一旁的昊瑱虽有心嘴却无份说话,只是气鼓鼓地拧眉斜视徐兴祖,元成顿觉索然无味:事主不参与,他一个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不甘就此罢手,他怀了侥幸的心去看徐兴祖,但愿这一位能暴烈些——一个两个要都是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话,他这太子岂不太闲太闷了?不愧是久在身边走动的,徐兴祖未让元成失望,听了他的话急火攻心般地开口,差点儿呛咳起来,“太子、将军,在下绝无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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