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 作者:星沫
第十章 楚家少爷
晚春 作者:星沫
第十章 楚家少爷
墨香馆并没有挑在楚旬街最热闹的位置，而是偏安于一隅，默默的立在那里。没有别的铺子的喧哗热闹，墨香馆是安静的。白墙黑瓦的三层房子，占地很大，房子的外面便有直上三楼的楼梯。刚近门口，空气中飘着淡淡的书香，墨香，还有浅浅的茶香弥漫其中。
沿着楼梯缓缓而上，一直爬到三楼，才看到一扇门，古朴简单，从门走进去，第一个感觉是空，第二个感觉是大。门的左边放了一整排的柜子，柜子被分成一个个的小格子，每个格子外面都贴着一张纸，严雪珂知道那每一格里面都各放着一本小册子，分别是对各种笔墨纸砚的介绍，以前她曾经好奇的翻过，多知晓了不少的东西。
继续朝前走，沿着屋子的两边各摆着桌子，一个接着一个，一直通到房间的最远处。严雪珂靠着左边走，桌子上摆着不同的笔墨纸砚，旁边也留有一个小册子简单的介绍，墙上挂着字和画，墨早已经磨好，可以在纸上写字。
严雪珂心想也只有程家财大气才敢如此做，每天墨香馆第三层花费的便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她并没有试笔试纸的想法，反正也只打算买最便宜的回去，好在这墨香馆中上中下三等的笔墨纸砚都有，便加快了脚步，一直走到屋子的尽头才看到有楼梯可以下楼。扶着楼梯扶手小心的一步步缓缓的走了下去，一直走完最后一级，她才抬起头来，屋子的中间是一排排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书架的两边则布置了桌椅，不少的人坐在其中，手捧着书，桌上的茶正冒着热气。
书的种类分的很细，严雪珂本准备直接下到一楼，后来一想，既然来了，就买几本游记回去，于是朝放游记书的地方走了过去。触目所及的名字都很陌生，她一步步的朝前走，将每本书的名字都在心底念了一遍，最后停了下来，伸手去抽一本书，刚抽出一半，手和另外一只手碰到了一起，严雪珂一惊，手一松，那书就落在了地上。
“真的很抱歉”是一爽朗的男声，边说边将那书捡了起来，严雪珂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几步，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看。
灵曦郡靠近云州，所以那里的男女之防没有其它地方那么严重，不少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倒也没有什么，江城虽然来来往往的人多，但肯定不比灵曦，严雪珂不想惹麻烦，转身便要离开。
“这位娘子，等等，你的书。”那男子追了上来，吓了严雪珂一跳，脚上的步子也快了起来，但显然还是不够，那男子已经追到了前面，拦住严雪珂，将那本书递到了她的面前。
严雪珂低头盯着书上的“云州游”三个字，迟疑了好半天也没有伸手去接，那男子看上去极有耐心，手一直那样伸着。
“三哥哥，雪姐姐，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令严雪珂抬起头来，朝这边走过来的一身红衣的女子正是楚霜琳。
楚霜琳先是看看楚祈睿，又看看严雪珂，一脸的疑惑，正要开口，看到楚祈睿手上的那本书后一把夺了过来，“三哥哥，你慢死了，找本书找了这么久。
“是这位娘子先找到的，五妹妹怕是还要等上一段时间的好。”楚祈睿盯着妹妹手中的书，提醒道。
楚霜琳看看严雪珂，不舍的看了看抓在手中的书，最后忍痛递了过去，“雪姐姐，给你”。
严雪珂没有伸手去接，淡然道，“五小姐既然喜欢，就拿过去吧，我只是随便看看，不一定非要这本的。”
“真的”楚霜琳心中一喜，正要将书收回来，一个不察，被楚祈睿夺了过去，塞到了严雪珂的手中。
“三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这位娘子在游记里面走了很久，才拿了这本书，肯定也是找了很久。君子不夺人所好，三叔可是天天将这句话放在嘴边，你也没记住。”对他这个妹妹，楚祈睿清楚的很，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一定要弄到手，好在令人欣慰的是，稍稍讲些礼。
“可是我实在是喜欢！”楚霜瑜心中有些不甘，“都怪三哥哥笨，在游记里面都找了两遍了都没有找到，白白浪费了一个早上的时间。”眼睛巴巴的看着严雪珂手中的书，但也只是看看，最终没有伸手去夺。
严雪珂一时将书拿过去也不是，不拿过去也不是，站在那里有些尴尬，最后拿着书走回书架，将书放回原位，又在它的旁边取了几本游记，从一旁离开了。
“三哥哥，可不是我强迫的。”楚霜琳喜滋滋的拿起那本书，“终于找到了！”
看到五妹那么高兴的样子，楚祈睿实在是有些不理解，不过是一本书罢了，看着严雪珂远去的身影，本想提醒她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又不好意思追上去，只得作罢，“什么时候认识的？”
听了好一会儿楚霜琳才意识到三哥问的是雪姐姐，“前段时间石矶巷中宴客的时候认识的，李妈家的屋子终于卖出去了，买主便是雪姐姐，以后我就可以少吃些豆腐了。”
“你不是喜欢豆腐吗？”楚祈睿笑着问道。
“可也经不住天天吃，我已经吃了大半年了，几乎每餐都有豆腐。”楚霜琳现在是看着豆腐就没胃口，好在终于可以停一段时间了，“三哥也真是的，想帮李妈家多给点钱不就好了，偏偏要从李妈那里买那么多的豆腐，可怜了我这半年来的胃口，又不是你吃？”
“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不是用钱能够买到的，设身处地的想想，李妈那样固执的一个人，又怎会无缘无故的接受楚家施舍的钱。再说了，你可以帮几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楚霜瑜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三哥的看法，“不过说起来要做的好吃才好，像这几天的豆腐就比以前要好吃，还是何妈的手艺好，三哥为何要将何妈赶出去。”
“何妈”楚祈睿顿了顿，“是那个专做素菜的何妈吗？”
“自然是了，哥哥不如将何妈再请回来吧，家里的厨子可没有一个做的出来那种味道的。”
“那个何妈没有离开江城？”楚祈睿还记得他离开江城的时候还为那间被烧的屋子付了两千猪币，莫非，他一踏步的走到五妹眼前，“刚才那个娘子是不是叫严雪珂。”
“三哥怎么知道的，你以前见过雪姐姐，雪姐姐有了身孕，何妈自然是不会离开的了！”
话音刚落，楚祈睿说了一声“该死”，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立刻朝前走去，很快就没有了身影，独留下楚霜琳一个人满面疑惑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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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雪珂很快在一楼挑好笔墨纸砚，结了帐，朝墨香楼的外面走去。她四处望了望，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骡车，便朝那边走过去。
车夫正坐在车上抽着旱烟袋，见有人过来，立刻站起身来，“是严家娘子吗？”
严雪珂将手中的那个写着四十八的木牌递给那车夫，道了一句“石矶巷北”，车夫接过放在了身上，又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将它们放好，严雪珂自己便上了车，放下车帘，“坐稳了，走喽”车夫吆喝了一声，车缓缓的朝前而去。
没有走多远，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帘一把被掀开，一方砚台狠狠的砸在正要进来的那个男子的额头上，最后落在了地上。
“少爷”那车夫惊叫了一声，“你没事吧！”
男子将身旁的那方砚台捡起来，缺了一个角，一边已经染红了。他一手拿出帕子按在自己的额头上，帕子很快就被染红了一片，另一只手朝车夫挥了挥，示意他继续前行。
严雪珂朝车厢里面移去，但骡车的地方实在是有限，只能胆战心惊的看着楚祈睿坐到自己的对面，“我，我不是有意的。”说出的话有些结结巴巴的。
楚祈睿上上下下的将严雪珂打量了一番，最后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吓得她赶紧取了旁边的书将肚子遮住了，身子不停的发抖，像是一个在等待宣判的罪人。
“这个孩子不能要。”半天后冷冰冰的话语从楚祈睿的薄唇中吐出。
“不要”严雪珂一下子站起身来，“咚”的一声巨响，是头撞到车顶的声音。一阵头皮发麻，她顾不上疼痛，激动的喊道，“你没有权利说这样的话，孩子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将其夺走，就是老天也不能。”
“我不能吗？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事情吗？”楚祈睿轻轻的瞟了一眼严雪珂，满眼中都是不屑，“在我眼中，你还比不上一只蚂蚁。”
“我的确比不上一只蚂蚁，蚂蚁还有同伴，我却什么都没有。”严雪珂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身子后退半步靠在车壁上，惨然一笑，“若你要杀我的孩子的话，就将我一起杀了吧，九泉之下我会感谢你的。”说完直接坐下，闭上了眼睛。
车厢中又恢复了宁静，半天没有人说话，即使闭着眼睛，严雪珂也能感到那双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心乱如麻，突然睁开眼睛，“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楚祈睿突然大笑了起来，让严雪珂更加的莫名其妙，“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想杀你的方法，刚才让我想到一种，你想不想听听，很有趣的。”
“我不想听”说完严雪珂便又继续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上有一种很美味的佳肴叫做烤猪，若是那猪改成刚出生的婴儿，我想一定是难得的美味，只是到时从哪里吃好呢，脖子，胳膊还是腿呢？”
“自然是从头开始吃了，还可以加上点调料，甜酱，咸酱或是辣酱，加上点醋也不错的。”严雪珂冷冷的打断了楚祈睿的话语。
楚祈睿惊得嘴巴张得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严雪珂，“你这个女人”脸上一脸的懊恼。
严雪珂这才松了口气，“楚少爷，我再次的重复一遍，这个孩子只是我的，与项家无关，与你姐姐也无关。”
“你确定？”楚祈睿坐正身子，收起脸上夸张的表情，一脸的认真。
“我肯定”
“好，你发誓。”
严雪珂一下子笑了起来，“怎么楚三少爷竟会相信那种愚蠢的誓言。”
楚祈睿有些尴尬，“怎么，你不敢？”
“是没有那个必要！这个世上又有谁是真的会因为违背誓言而真正受到惩罚的吗？”严雪珂幽幽的道，目光像是透过楚祈睿看着更远的地方。
“好，我相信你，但是”楚祈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若是有一天你违背了今日的话，我会代替老天来惩罚你。”
楚祈睿中途下了车，严雪珂感到自己身上的压迫感终于消失了，并不是害怕，只是不舒服罢了。一开始她的确是害怕的，可后来听了那个烤猪的话后，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那些话她曾听表哥当笑话讲过，而自己所答的话则是照搬了上官翎的回答，当时并没有觉得好笑，只觉得残忍，奇怪的是听楚祈睿讲出来的并无害怕的感觉，或许是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一种玩笑的调调吧！现在的她竟有一种完全放松了的感觉，像是一个负重很久的人突然将包袱都扔掉了。
楚家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压在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却不得不顾及到楚家的人。楚家人出了名的护着家人，她对楚香茴虽说并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但事实摆在那里，留在这里是危险的。
这些日子她一直担心被认出来，现如今担心变成了现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原来一直是自己在吓唬自己，作为被害者的楚香茴也没有惩罚自己，她的要求，楚家的要求，从来都不过是不希望严雪珂去打扰楚香茴的生活罢了。
其实她本不应该留在江城的，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心中却有一个响亮的声音说着不愿，不肯，其实更多的是一种不甘，还有几分企盼，而她也顺应了这种想法买下了李婶的半边屋子，只是那个怀孕的消息彻底的将她心底隐隐藏着的半点希望也打碎了，本没有希望，只是她的半个梦，梦醒了，现实的生活还要继续。
严雪珂将那染了血渍的砚台拿了过来，心中庆幸着还可以用，只是摔坏了一个角罢了。去买笔墨纸砚的事情是她今早就想好的，她决定了要在石矶食街中开一个食铺，所以要好好的筹划筹划，如今连最后的一个担忧楚家也不是问题了。
想到这里，严雪珂露出几个月来的第一丝笑容来，她掀开车帘，看着石矶巷一栋栋熟悉的房子，心中归心似箭，想快一点见到娘，听听她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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