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闭尘关不得归 作者:夜过天微白
分卷阅读28
[纵是登天为仙又如何,纵是陨身成魔又如何!我族唯求一立命之所,遍寻六界乃至堕入魔域而终不可得,何为天道何为正邪,苟尔苍天,曷其有极!
吾乃魔尊天昶,以此身此命立誓,势将踏足神界,伐罪神主,替天证道!
此愿不成,誓不罢休!]
未知过了多久,火海残烬犹存,天地一片幽寥,我坐在血泊与泥灰之中,筹谋着此后的计划,望天无言。
黯淡的火光里,一个潇然若仙的身影,款款向我走来。
我屏住呼吸,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摇头。
“这么多元灵,用来融纳修炼多好,就这么烧掉,未免太过可惜。”
一别千载,生死两离,再会之际,竟是如此一句朗月清风的问候。
彼时彼夜,皎皎星辉之下,硙硙崇山之间,我与云初,执手泪眼,相拥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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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重逢固然令我惊喜,然则几多牵挂仍是危悬于心,了了寒暄几句,云初一面问及我的境况,一面带我来到谷中一处隐蔽的山洞。
籍由层层境界锁闭的洞口之内,乃是豁然开阔的洞天奇境,溶石钟乳,浅流潺湲,渺似细烛的灵火飘零四处,幽深而鬼祟。
洞内平坦的空地上,数千族人于阵法的笼罩下深陷沉眠,唯有十余祭司与风荷城主职守在各个阵眼关隘。
我的归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毕竟,守阵之时须得身心合一,容不得半点差池。
从云初口中得知,我陷身鬼域的千载年岁,魔界历经了持续百余年的长夜,气候酷寒到无以复加,兼之乾坤灵力委蔽,再难维持族人生存所需。云初与几位族城领袖及时带领族人避世休眠,幸得如此,躲过了厉瞿山喷发的灭世之祸,仅有十余族人罹难于毒瘴疫病。此后,他与几位城主轮流值守,每隔数年外出查探一番,直至如今,林地之内的瘴气仍是过于浓厚,不适于族人生存。
我族于创世之初历代传承的法术中,有七道可逆天而为的禁阵,不止需要耗费颇多元灵,尚还需足够强大的“魄”,于施阵之初加以驱使,方能得成。若是施阵者本身修为不足,而或稍有分心,后果皆可能不堪设想,故而非万难之际断不可能轻易使出。
如今风荷与十余祭司正在值守的迷魇阵,正是此七阵之一。此阵可令族人陷入沉眠,藉此保全元灵、延续寿命,上古时期天地混沌,吾族正是凭借此阵度历种种浩劫,方能存续至今。然而此阵每次施行之后,仅能支撑不足七十余年,便须重新布阵,且此阵琐细苛烦,险害杂多,吾族除我以外,怕是无人能保证自己于施阵之时万无一失。
与我一同投身魔族的六位城主,十二长老,彼时已去其三,皆是于施阵之时,以身殉难。
我以灌注元灵的石块接下了几位祭司守阵的工作,与他们一一见礼。从他们的目光里,我可以领略到近若发狂的欣喜,也难免有些许责备与埋怨。
短暂的会面过后,我将分批唤醒族人的工作略作安排,风荷躲在远处哭到失声,云初难得地面有哀思之色,与我道:“风荷城主与禺昀城主连理八百余年,将将育有一子,禺昀城主便殉阵了。”
云初还与我道,他几度以身涉阵,有惊无险活到彼时,而那次,禺昀实不忍心屡番让他犯险,故而抢先一步,结果……
我叹息着,摇了摇头。
若非我此去弥久,何至于此。
因从迷魇阵中苏醒乃需数日之久,我得了片刻空闲,与云初坐在一块光滑的乳石上,听他细细分说这些年的种种遭遇。
从占领林地安邦建国开荒拓野,再到长夜之中的烽火硝烟,眼见纪元混乱到无法控制,肆虐的魔瘴之中,伺伏多年的魔族部落联手来犯,为求尽力保全吾族血脉,他带着族人们藏身于这处山洞,此后便是五百多年的守候,他说,他一直相信,我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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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云初让位予我,令我登临尊位,蒙受族人敬奉,此后我之修为平步青云,而云初,数百年来始终进益寥寥。
历代尊主嫡系,处此高位,自当担负庇护族人的责任。然而此万难之时,守护吾族之人的,却非我,而是他。
我闲冷地凝注着数丈之外,如同小山般鳞次突兀的乳石,竭力敛藏着躁动的心绪,轻声道:“谢谢。”
他半侧着脸,与我微微一笑:“总之,你回来就好。”
身畔忽然传来一个尚还带着稚气的声音:“清儿拜见尊主。”
转过头去,一个清秀少年拜倒在我身侧,风荷随在他身后,欠身道:“清儿今年恰逢百岁,还请尊上,能不吝垂爱。”
我知道,这是我与云初的故识,禺昀和风荷的孩子。
以吾族之礼,族民降世之时,由各城长老赐福取名,行年百岁的初夏时节,由尊主亲自主持加冠之礼,并依据其出身与师承,赐予族姓。
我走到他的面前,抚上他的额顶,呈上那些久远得无从考据的祝词。
与此同时,我亦与他的魂魄根骨,有了一次神交,清儿神骨天全,与我和云初一样,乃是千年难遇的好苗子。
简单的祈福之后,风荷对我盈盈下拜:“夫君生前遗愿,望尊上能将清儿纳入门闱,授以长技,但求他日能承其父志,襄助尊上,为吾族万古昌平奉献此生。”
虽然,并非所有尊主的徒弟都可以有幸莅身尊位,然而即便是外传弟子,也大都当得起名师高徒四字。历代城主长老,多出于尊主门下,即便是最最不济的,其才其学,也足以担当高阶祭司的职衔。
或许是出于歉疚和补偿,我很快答应了她的请求。
数十年后,影月林地再度被我族收入囊中,那些稍得安乐清平的年岁里,八千族民的见证之下,我为清儿主持冕礼。
由此,他成为我的第一位入室弟子,亦是我族曾经的储尊,天清。
彼年彼时,我初为人师,以为只要尽我之能倾囊相授,自可以令他身俱长才。更遑论于,比之师尊那般放羊式的教育方法,我自认对天清可算是尽心到了极点,时时嘘寒问暖,坦衷以待,恨不得将心窝子统统掏给了他。
立储之初的一百来年,一切亦向着我理想的方向进行。天清骨体奇佳,聪慧过人,不过百年便修出灵魔之身,真仙之魄,也算是我族族史中可堪一载的异数。
未曾料到,天清这孩子,别的毛病没有,唯一懒字,可谓清新脱俗,叹为观止。年纪小时,尚还有几分听话,一身懒毛藏得隐晦,随着年岁的增长,却是愈发放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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