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出来的,这么久了,应该很想家了。陆敬风道:“我要给太傅回信,要不要将你的信一并寄了?”
宋宜笑道:“不要了,我还没避过风头,还是躲远些好。”收了画,宋宜安静看陆敬风批复文书。
听她表哥说,破虏军里的齐国人在天水夺回后,闯入天水城中,抢了不少的金银财宝,被陆敬风以军法杖毙。但齐国那边说当以齐国国法处置,两边便闹了起来。他此刻的眉头,应该是为了这事才这般紧促的。
宋宜实在太好奇了,两道眉毛还能一高一低,便一手一条眉毛,硬是将眉毛拉直了。
陆敬风又皱眉道:“先别闹。”
宋宜道:“我错了。”狗腿般殷勤,为陆敬风研磨倒茶。
趁研磨的功夫,宋宜眼角看清了一些事,真如她表哥说说,齐国那边不依不饶,硬是要入城,查查还有多少齐国人死于陆敬风的军令下。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卢沟桥事变也是这样缘由。
陆敬风道:“这墨太浓太黏了,沾笔破纸,平时怎么吩咐你的……”抬眼才发现研磨人是宋宜,陆敬风干笑道:“太入迷了,见谅。”
宋宜淡淡道:“没事。你在干正事,就不打扰了。”
离开的时候,宋宜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汗珠滚滚,竟不是因为研磨费的功夫,而是哀上心头的悸动。
方才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来着
宋宜取了宣纸,本想临摹靖山图,可画笔入纸的时候,勾勒出的只是一团黑点。又点了几点,才把那团黑圈改成了断石。
陆敬风悄然而至:“心思不在画纸上,何必劳心呢?”
宋宜画了一颗松柏,淡淡道:“我愿意。”
陆敬风扳过宋宜肩头,发现宋宜没有哭,但眼里的漠然可比啼哭可怕多了:“生气了”
宋宜笑道:“没有啦,我表哥也说你心烦,操劳的事太多了,让我多谅解。”
陆敬风冷笑道:“你什么事都问你表哥,干嘛不来问我”
他的眼睛一片赤红,如被灼烧的红蜡。几天没有休息了,这眼睛都看不清来人了。
宋宜放下画笔:“一见到你就有说不完的话,我会耽误你正事的,到时候你被革职了,谁来照顾我”说完手摁上了陆敬风两个太阳穴,帮他屈散疲劳。
陆敬风笑道:“有你舅舅。”
宋宜歪头作思考状,浅笑道:“还有我表哥。”
知道宋宜是故意逗他的,陆敬风附和道:“你现在什么事都想着他。”
此后陆敬风依然忙碌得很,但总要每日来南府看一眼宋宜。
那日,宋宜送陆敬风离开的时候,南康也在,他看陆敬风的眼神很是疑惑,也很是厌恶,像……见证一颗好白菜被猪拱的愤懑。
宋宜回头看他,语气有些重:“表哥,怎么了?”
南康摇头道:“没事,天气凉了,多添衣。”
宋宜不依不饶,嬉笑道:“表哥,你看陆敬风如何能不能托付……”
南康冷冷道:“我的妹妹,此事全在你,哥哥听你的。”
真是,陆敬风也没拆散他和旬若华啊,干嘛这么针对他。
次日,曲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让宋宜措手不及,隐隐开始怀疑陆敬风的用意。
陆敬风啊,宋宜已经打算交出真心了,为何还要在她面前劈开一座断崖
宋宜领薄荷出来逛逛,这几日不说陆敬风,连南府也不安宁。齐国那边不依不挠,硬是派了使臣前来调查齐国将士被斩杀一事。不先向礼部禀告一声,反而来曲靖讨要说法,难免惹人怀疑猜忌。说什么陆敬风和齐国勾结,欲占益州为王。这几日,南阳也躲着宋宜,宋宜几次想问都被南阳已困了累了饿了挡了回去。
本来都是宋宜的借口的。
天色是明亮的,可宋宜瞧出了一丝阴晦。她从来都不肯承认,她一点都不了解陆敬风。他的家世为人性格,此刻是千百个难解的谜语,磨得人头昏。
你到底是谁?
“小姐,这是李廷圭墨,万金难求的,您看看丰肌腻理,光泽如漆,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买了真不吃亏,小姐”
万年没人敢碰的李廷圭墨,这时终于迎来了一位贵人,掌柜可殷勤了。
宋宜回了神,发现自己拿了一块黑墨,应该是一块好墨,远远可闻清香扑鼻。
宋宜放下墨:“不用了。”下一句是买不起,可宋宜不敢说。
“哼。”掌柜重重哼了一声,很是鄙夷。
要是在以前,宋宜要掏出铜钱砸死他,可她现在在益州,哪带了那么多的钱没钱的她真想去妙人馆卖艺。
载饥载渴,行道迟迟。
脚像施了魔咒一样,又走来了太守府,然后又掉头回南府。
未知的答案,宋宜不敢去探究。
“使臣来访,闲杂人等回避!”
宋宜巴不得闪远一点,便回了南府。
旬若华被派去军营了,偌大的南府宋宜找不到一个可谈心的人。她突然发现,她有一丝孤独的,但很怕被人发现,所以每每以玩笑掩饰。有多少人了解她
她突然开始想家,想她老爹,大娘,二哥,三哥,余离,婵衣,甚至她对不住的孟允,此刻脑海里也有了一丝印象。
矫情的人啊。
“这曲靖也不是个荒凉地,本王看,倒可算为安乐之处。”
宋宜虎躯一震,急忙入房躲避。她早该想到,像是这种千里迢迢来找茬的事,自然是赵季常的责任的。
“本王在太守这歇息,会打扰吗?”
南阳笑道:“臣还想说会不会委屈了殿下呢。”
会委屈了宋宜。她和赵季常虽没有缠绵纠葛,但还是有一些往事的。
陆敬风应该是知道的,为什么不让宋宜准备好,她要跑路。一想,陆敬风是相信她和赵季常的关系是清清白白才会如此的,一定是。
“那本王就不推辞了,多谢太守。”
“臣不打扰殿下休息,待备好接风宴再请殿下赏面。”
“劳烦太守。”
静默了。
小心打开窗,未到日落,不见陆敬风身影。虽然她还没有嫁,但她此刻就是望夫石。赵季常在,她也不敢到处跑,她要想想如何让相见的场面正常一点。
头扎入桌面,她想不出来。明明什么都没有,她为何这般紧张拘束
宋宜听想了半天,想明白了,她一怕陆敬风吃醋,陆敬风吃醋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别看她素日伶牙利嘴的,在喜欢的人面前可安静了,尤其是解释模凌两可的问题上。二怕赵季常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孟允,她舅舅不知道她逃婚的事,如果知道了,指不定就写信让她老爹把接她走了。
不管了,看书为上。关好门窗,宋宜要认真看书。她舅舅家的《益州志》比起她家的有很大不用,对敕勒川的描述,她家那本说的是马壮羊肥,千里沃土。而她舅舅家这本,说的是冰山千座,土地贫寒。宋宜觉得两本书说的都是对的,不同的人去了不同的地方,自然得出不同的看法。
眼睛看得发涩,宋宜揉了一下眼睛,天还没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