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紧张无措,一贯的平静内敛,全都掩饰不住此刻强烈的紧张。
“你,你好……”
“之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她愣住,显然是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什……么?”
“你问我,是否相信前世今生。”
原来是这个问题,冷月蓼此时才彻底回想过来。
自己曾在雨中亭里问过他,只因时间过去了几天,自己当时问的时候又是神志不清,所以才早就忘到了脑后。
可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甚至还特意打电话来告诉自己。
但是既然他提了起来,她才发觉,自己还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顾不上什么,她问:
“所以,你的答案是?”
“信。”
他说,一如往常的雍容平淡语气,“我信的。”
他说,他信的。
也就是说,对于自己二十年来奇怪的梦,仿佛前世记忆一般的梦,他不会认为是无稽之谈,他也会和自己一样,相信这是一对百年前的爱人,遗留至今的深刻感情,而不是和别的人那样,觉得自己是个怪人。
其实自己也一直都觉得他是不一样的,否则他不会一次次浪费宝贵的时间听自己讲那些梦,不会愿意把珍贵的藏品借给自己,只为换得几个梦境的片段。
金闿之,他的确是不一样的。
心底默默地有一种喜悦的情愫升起,甚至近乎幸福,这是一种活了整整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感觉,终于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愿意认同她。于是,她不再是孤独一人。
“你在看什么?”
良久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终于响起声音。虽是有些突兀的问题,却也很好地打破了平静。大约是因为听到了电视里的声音,所以这么问。
“电视剧。”
她连忙收起激动的心情,回答。
“什么电视剧?”
抬头看了一眼电视,才看到正在播放的正是之前曾大火过一段时间的一部剧。
“《步步惊心》。”
“讲的是什么?”
他似乎没有看过这部剧。
虽然觉得有点难得,但是像他这般的人,绝大可能是不会喜欢看剧的吧。
回忆起之前对这部剧的印象,她向他简洁地叙述:
“现代人若曦穿越回古代,和胤禛皇帝谈了一场跨越时间的恋爱。”
这种女孩子无聊的小说改编而成的电视剧,一时间火则火矣,却终归上不得台面,他肯定没有接触过,一定没什么兴趣,所以她说得很简略。
然而当她这样说完,却听到他问自己:
“结局呢?”
“……因为历史没有办法改变,若曦死了,穿越回现代,孤独终老。”
有点惊讶于他的追问,但也很快说给他听。
话筒那头默了一默,冷月蓼正担心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无聊的人,却又听到那头传来沉沉的声音,恍如穿过时间的长河,只为追逐一段触摸不到的感情:
“是胤禛不够爱若曦,如果真的爱她,根本不需要她千山万水跨过时间来找她,而如果她走了,也应该跨过时间跟着她。”
他这样说。
☆、第七章 暖香
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听见他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细细琢磨了他话中的意思之后,就更加有点惊愕,他竟然这样想,竟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从前,她曾经在聊天时把这种想法告诉过别人,却被说成太过狭隘,自私恣肆,更不懂什么叫做生离死别的美感,于是她再也没有和别人说过,她想要的感情,是应该可以穿过时间,穿过生死,克服一切困难来到爱人身边的。
只是慢慢的,在生活之中,她逐渐明白这样子的情感太过不可能了,所以开始学着去屈服,去将就,去把这种想法渐渐淡忘。
可是现在,她居然真的遇到一个人,在这样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还愿意相信感情的伟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她又说不出话来了,良久,直至金闿之淡淡地道:
“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紧握着靠在耳边的手机,她一时间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同时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傻傻道:
“……再见。”
电话挂了,她却失了魂。
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但是发现和确认这种喜欢,却需要一些时间与勇气。
就在这场电话过后,她忽然才发现,自己,可能是喜欢上金闿之了。
她一向对旁人漠不关心,大约是因为那个梦从小受人白眼,所以渐渐地就冷了心性。现在却开始对一个认识了才几天,见面才几次的人上了心。这太反常了,除了暗生情愫,没有别的解释。
不是全然因为这场电话,而是这场电话是一个契机,事实上,自己对他,从第一眼之时,就已经有了似曾相识之感。
即便不像梦中那一对帝后般情根深种,谁不能说,自己和他之间就没有什么前世情缘呢?
为什么不能呢?
十二月,大雪。
深深宫院,覆盖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下,纯白如初,纯净得仿佛无一点阴谋暗斗。
他已病入膏肓,回天乏术,慈禧再如何不喜阿鲁特氏,也不得不由她去见他最后一面。
他的宫里连一个人也没有,□□静了。一步步走到床边,只看到自己深爱的人,病得面庞消瘦,毫无血色,再无当初君临臣下的风采,以及赌书泼茶的雅致。
胸口便是一阵近乎窒息的抽痛。
他紧闭着双眼,眼窝深陷,只有胸口极浅的起伏说明生命的尚且存在,即便是在睡梦中,清秀的五官也有着痛苦的神情。
眼鼻酸涩,想要哭,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感觉到所有苦涩的眼泪都往身体里倒流,让她对他的痛苦不堪感同身受,眼角却是干涩。
而他终于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瞳孔是涣散的,像个垂暮的老人,哪里有一点未及弱冠的少年模样。
直到看见了她,就那样坐在自己的床边,像近日来在幻觉里常常出现的那样,眼底才露出了一丝虚无的欣喜,以及寡淡的伤感。
“月儿,我又梦到你了……”
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却在半途放下,或许是体力不支,或许是心里知道她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幻想,一碰即碎,还不如不碰的好。至少还能够就这样仔细地看着她,就好像之前,看她写字,看她读书,看她嗔怒,看她在自己面前鲜活地一颦一笑那样。
“这不是梦。”
她却一把抓住他半途欲放下的手,认真地告诉他:“皇上,你没有在做梦,是月儿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