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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呆滞的看着那青衣渐行渐远,看着那一条蜿蜒的血迹淅淅沥沥,像是修罗场里绽放的血莲。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半响才低声苦笑道:“为什么要回来呢?”

    这队伍渐行渐远。

    经过人机罕见的御花园时,繁花丛丛,芙蕖灼灼,花香扑鼻。后面天兵天将落了一段距离,恭恭敬敬的跟在后面押送着青衣的魔尊。

    扶音摇着扇子,悠然自得,神清气爽,声音压得极低:“你这样骗你的亲侄子,你良心不会痛?”

    我站在他旁边,穿着银白色的战甲,战甲下,玄铁锁链依旧穿在我的琵琶骨之间,半点使不上力气。

    现在的我,没有半分法力,不过是一块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但我对扶音还有用,只要他想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只要天帝一族斗争永不平息。

    面对着满池芙蕖灼灼,我低头,朝他冷冷道:“那你如今想要夺天帝的位置,又算不算是大逆不道?”

    扶音摇着扇子,贵气万分,瑰丽娇艳的脸上一阵叹息:“重华,帝王家事,岂是你们外人懂得?我这些年,若不是母后庇佑,兴许就活不下来了。”

    我默然,以往我只知道舞刀弄枪,为天庭安危,为四方平定而出生入死,但到如今,我这才发现,往日我一直为之征战黄沙的天庭也有这般残酷而无情的帝王斗争。

    也许不过是因为我以前贵为战神,位高权重,又清白之心日月可鉴,所以天帝并未将那些条条框框和勾心斗角拿来浪费我的才能。

    但如今我已经卷入了这些帝王家事九霄变更,在人间的时候,我原以为我能洗清当年的罪孽,陪同赤炎一起泛舟碧湖,现在想来,我生在这世间,就没有避得开这些纷争的道理。

    我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我,谁让我由仙堕魔,拥有这般的能力,却又是天帝的眼中钉呢。

    那倒不如,主动迎击,麻烦不能避免,但是我可以杀死制造的麻烦的人。

    在这个世上,我已经一无所有,可现在,我还有赤炎。

    要杀多少碍事的人,要背负多少罪孽,我都心甘情愿,所向披靡。

    哪怕是挡在面前的人是天帝。

    冲天戟用了阿爹的血开锋,还会怕这个坐享九霄至高无上的天帝吗?

    扶音摇着扇子,后面的将士们都在此小憩。正阳宫的金乌帝君离开了天界,因此这天界没有往日光芒璀璨,放眼望去,这隔着日头的千万仙宫浮岛,只算得上是清晰明媚。

    我同他一起站在那扶栏前。

    满池清香,白莲绽放。扶音合上扇子,揣进腰带上,回头望着我,笑容似繁花乱人眼:“重华,我本以为你只是一个征战沙场无往不利的冷血将军,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心机,是不是入了魔的人,都或多或少会性情大变?”

    我望着前方,听到他这话,回过头来朝他看:“一将成白骨枯,自始至终便是如此。我以前从不屑与人用心机,是因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计谋都是徒劳。但现在我不能了,毕竟这玄铁锁链还穿在我的琵琶骨上,你说呢?”

    扶音抚着腰间的扇子,大笑:“那是自然!不过我实在惋惜,你会心甘情愿为了这么一只普普通通的山野白狐束手就擒。你这作风,实在让我失望。”

    我看着他,凉凉道:“心有牵挂,才能算是活着。若是真有人能摒弃所有软肋与念想,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扶音眯着眼睛看我,笑的风轻云淡:“在战场上能一举活埋数十万无辜凡人的重华将军,没想到今日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撇他一眼,冷笑道:“别说的全是我的罪过一般,那一日,你还不是在旁与我共同出谋划策。”

    我在天庭任职的数万年里,我曾和扶音并肩作战,犯下过大错。

    扶音并不如我,是一个战场出神入化的将领,他只是一个躲在幕后的幕僚,替我出谋划策,与我商议对策,共驳魔族奸细。

    而那一次,魔族投毒,南天门外银霄碧落的水被失心毒所染,这九天的银河从天淌落,流下了凡间。

    那时征战前线吃紧,昆嵛山已经抽不出什么兵力去往人间投放解药。我抽空率一小部分亲兵下了九霄,转移了剩下的没有中毒的凡人。

    而那些中毒的凡人,如果没有解药,他们就会变成没有理智的腐尸,成为魔族最低劣的喽啰,撕咬感染别的凡人。

    这失心毒有解药,这四十万人都可以救活,但是救他们需要去瀛海上的仙岛,也就是二哥的领地去取仙草。

    我连夜挑了灯,写信让二哥将仙草用仙鹤挟来,但是那时送信的青鸟半路阴差阳错的被樊天截下,他由着这封信知道我离开了南天门外的战营,去往了凡间,于是大张旗鼓的来进攻了南天门。

    那时我抽不开身,若是再不带兵回天庭,南天门将失守。面对着那四十万苦苦哀求我的凡人,我犹豫了一刹那,却还是残酷决绝的下令,将他们全部挖坑活埋。

    那时扶音年纪不如现在,还是个初赴战场容颜娇美的小皇子,他听到我的决定,顿时愣了神,半响才不吭不响的给下达了命令。

    他是一个聪明的人,对我的做法没有丝毫的抗议。

    我在旁边看着那些天兵天将施法将这四十万人埋在黄土之下,哀嚎声哭泣声绝望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那些面色青黑的凡人哭嚎着,朝着我不停地磕头,四十万人血流成河的修罗场里,我无动于衷的站在那巨坑之上,俯身往下看。

    我听到老妇抱着孩子朝我绝望的咒骂和哀求,她哭嚎哀泣,说神仙怎么会如此残酷无情,神仙的职责不该是保护她们弱小的凡人吗?

    我无言以对。

    我们朱雀一族,世代效忠天庭,我只知道,若是南天门失守,魔族称帝,那人间也将陷入炼狱浩劫。

    四十万换一场太平盛世,我一直觉得那些牺牲是值得的。

    那时我的手段越来越狠,面对战场敌人时手起刀落,眸光越来越残酷。

    我知道我也将走上朱雀一族最后的宿命,走火入魔,丧失心智,不得善终。

    扶音与我在此事上的意见出乎意料的一致。

    那时我看他年纪也小,颜色富贵,华服俊容,还以为他是个只会哭喊这样做错了你不能滥杀无辜的软沙包,后来才知道,他也是个心机深沉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扶音朝我笑:“重华,我并没有说你做错了,若是那一日换了我,是做主将,我也会下一样的命令。你的做法向来利弊明确,站在你的位置上,几乎挑不出一丝错来。”

    我没说话,扶音又将手撑在面前的芙蕖栏上,看着我:“你说,鸿雁会不会上当?”

    说罢,他又掏出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心敲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