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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天气仍然很好,近处几株桃花开得灿若云霞,殷红似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那片红霞,直至眼睛微微酸痛。

    在他身边,蔡烺正小心翼翼将紫色液体倒进一盏水晶杯子,当他打开木塞时,那股浓郁果香就扑鼻而来。

    “是什么?”泉子问。

    “放心,不是酒。”蔡烺将那盏水晶杯递给泉子,“是银赫运来的新鲜葡萄,我叫他们榨成了汁。”

    泉子接过来喝了一口,凉凉的果汁甘甜无比。在这草长莺飞的春日里,于桃花荫下,喝一杯清凉的葡萄汁,可算是难得的享受。

    此时,是午后。

    蔡烺屏退了下人,花园的木亭里,只剩了他和泉子两个,今天泉子虽然奉旨前来,但是等公务交接一完毕,旁人走干净了,他也不再那么拘礼。

    实际上,泉子来蔡烺这宅子的次数,比宗恪估量的要多,但他为人谨慎,行事小心,借口也找得十分巧妙,所以俩人秘密的往来,并没有多少人能够知晓。

    四下里,安静无人,仿佛能听见蝴蝶在花间扇动翅膀的声音。已经是三月了,风很暖,空气卷着嫩嫩花瓣的芬芳,蔓生在墙角下的鼠尾草那绿色带圆点的花纹,织成一片顽皮翠意,把灰暗的墙壁都浸染了,青草晒了一上午,此刻正散发出热乎乎的猛烈清香。

    一群白鸽在严丝合缝的蓝天之下不停盘旋,鸽哨清晰。

    泉子放下水晶杯,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能感觉到阴影慢慢靠过来,有双温热的手抚上他的肩头。

    过了好一会儿,蔡烺才松开他,泉子睁开眼睛,凝视着他。

    这是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虽然出征打过仗,身形却并不健硕,猛一眼看上去,却有些病病弱弱的样子,他的容貌也不是普通武将那种粗线条,而是细致的、略含着一点温婉的愁容,男人有一双动人的黑眼睛,泉子听宗恪说,蔡烺的样子,“像夜晚淋了雨又找不着家的雪瑞纳”,泉子本来不知道雪瑞纳是什么样,拜能够画几笔的莲子所赐,他头一次见到这种古怪的犬类,所以后来,每次想到这个比喻,泉子都忍不住想笑。

    此刻蔡烺的呼吸有些不平稳,正用温柔似野花般的神情看着泉子。他这么安静,让泉子甚至不怎么厌烦刚才的亲吻。

    但是,泉子依然从这张脸上看见了较近的眉间距,还有方方的下颚,青铜一样瘦瘦的脸颊,以及略有点突兀的鼻尖——这全都是郦氏一族的生理遗传,它们不容置疑地提醒着泉子,面前这个男人和太后的血缘关系。

    “鸽子,是这附近的?”泉子忽然问。

    蔡烺愣了愣:“是啊,不知是这附近谁家养的——喜欢鸽子?”

    泉子点了点头。

    “那我也叫人养一群,下次你来,给你看。”

    泉子微微笑起来,把手放在蔡烺的耳后,他的手指能摩擦到他细细的鬓发。

    “难得看见你这么高兴。”蔡烺突然说。

    泉子柔声道:“难道平日我有不高兴么?”

    “不是不高兴,只是不太快活。”蔡烺看看他,“你的眼睛里面,平时很少有东西。”

    泉子不出声,只凝视着他,像凝视一个孩子。

    “我虽然愚笨,不通世情,可是这方面天生就灵。”蔡烺继续说,“谁的心里有什么,眼睛就能显出什么来——只有你,我看不见你眼睛里有什么。”

    也许那是因为,我的心里什么也没有,泉子想。

    “有人的眼睛,看着让人不舒服。”蔡烺说到这儿,皱了皱眉头,“昨天那个鹄邪人就是。”

    “鹄邪人?”

    蔡烺仿佛醒悟过来,他压低声音:“昨天,我在我哥哥那儿看见的,一个鹄邪人,包着头发,细细的蓝眼睛。”

    泉子心里一惊安平侯的府邸有鹄邪人来往?

    “是哪家的鹄邪家奴?”

    蔡烺摇摇头:“不是京城的人,也不是哪家的家奴,我不认识,从未见过。而且昨天是不凑巧遇见的,看我哥哥那神色,恐怕不想让我看见那人。”

    这么说来,是晋王世子的人了,泉子暗自思忖,他得把这事儿告诉宗恪。

    他很少主动向蔡烺打听什么,泉子不希望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动机,但是蔡烺自己会说,他和郦家那些人一向合不来,又没有可以发牢骚的地方,偶尔说多了,就会漏些信息出来。

    “蔡将军和安平侯已经和好如初了么?”泉子又问。

    “和好如初谈不上,我还宁可回镇抚司,和姜啸之他们喝酒呢。”他摇摇头,“是你说,别再闹别扭,我后来也想过了,不能一直这么戳着。哥哥不喜欢我这样子,若不是彼此兄弟,恐怕从此就成陌路人了。”

    “安平侯和蔡将军是同胞手足,怎么会为了这么点事就断了亲情呢?”泉子笑道,“是蔡将军多虑了。”

    蔡烺皱起眉头:“没想到,连你也说这种套话……”

    泉子被他说得沉默了片刻,才道:“也可能是因为,我不想再看见兄弟间出现裂痕。这几天已经看够了。”

    “什么意思?”

    接下来,泉子就把自己中毒的事,告诉了蔡烺,他说阿莼和阿茶为此事产生猜忌,感情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好了。

    “那你现在怎么样?”蔡烺很紧张地瞧他。

    “已经没事了。”泉子笑道,“只是,这半年不能再用力。”

    “这事儿,幕后指使一定是我姨母。”蔡烺冷冷道。

    泉子不说话。

    “所以我才说,你不该留在宫里。”蔡烺忍不住道,“这种龙潭虎穴,多留一天都是危险。”

    泉子收回了手指,刚才的柔情忽然散去,如烈日下的冰雪。

    他随手拿起堆积在一旁的花朵,那是新鲜木槿,粉红的色泽像少女的手指。

    “奴婢早说过了,宫里就是奴婢的归宿。”泉子转动着花朵,淡淡地说,“奴婢与蔡将军不同。”

    他改了口,从“我”又变回到“奴婢”,蔡烺听得出来,这是要刻意拉开距离。

    然而他依然坚持说:“泉子,我替你想办法好不好?只要你肯离宫,我会给你安排妥当的……”

    “离宫又能怎样呢?让奴婢躲在将军的府里么?”泉子不耐烦地说,“奴婢不能离开宫里,将军又何尝不是无法离开这一切?如果没有太后,没有安平侯,没有周太傅没有沂亲王,如果将军和这一切都毫无关系,此刻,将军还会坐在这儿和奴婢说话么?”

    泉子这一番话,像鞭子一样毫不留情,蔡烺的脸色变得难看了。

    最终,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但是,泉子,不要把我和那些人划归为一类。帝后两派,争夺已久,如今朝中人人都在选择立场,将自己归档,不是左就是右。别人都拿我当太后那边的人,可我并不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