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外面动静。
浮宵压下情绪,轻轻点头,随意坐在桌边。没有镜子是看不见自己表情的,他人却是时时能看见,看着浮宵微黑的脸色,晓枝小心问道:“姑娘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浮宵只摇头,话也不说一句。
晓枝确定她心情不好了。
浮宵生气难受时,不会对人发一通,也不拿东西生气,只是不说话。随着年岁增长,这些时候也少了,鲜少有真正情绪时。
平日小打小闹惹得稍恼片刻便能过去,真的不好时往往是很久。
见晓枝担忧神情,浮宵不觉一笑,道:“无事,自己有些想不开罢了,没谁惹我,等我想通便好。”
“姑娘有事一定唤我。”晓枝道,得到浮宵首肯,这才隐忧下去。
浮宵吁叹良久。
随意换了套衣衫,洗漱后往榻上一躺,蒙在被子中。
现在还很早,不是能睡着的时候。往常不入耳的笙歌,今夜听得格外分明。
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心脏猛然一跳,而后还没有平静的趋势,反倒愈演愈烈。将手按在心口,希望抑住那里的狂跳,因为她自己都能听到。
是在期盼什么?
这样一想,如冷水淋头,立时便清醒许多。
再不迟疑,快步走至门前,利落打开门,试图忘记浇灭那一点残余火星渺小希冀。看到来人时……确确实实彻底浇灭了。
“晓枝?”浮宵唤道,语气中是不易察觉的失落。因为她自己都不能发觉。
晓枝举了举手中的东西,道:“有位姑娘托我交给姑娘的。”
那是一件崭新的罗裙。
并非墨绿,桃夭灼红。
“哪一个?”浮宵佯作不经意般问道,脸上却已浮薄粉。
“今日见到的那个。”晓枝答道。
浮宵接过,也不知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反正晓枝用怪异的眼神望住自己。好像秘密被撞破一般的慌乱羞涩感,浮宵匆道休别,转身关上房门,背靠门上,感受胸腔又恢复的狂跳。
她想她变得有些奇怪。
第15章 与共
半晌,浮宵才将东西放下,不再靠着房门怔神。
也是这一放下,才见衣领中还藏着一张小笺。
拿起对着灯光细阅。
又是半晌,才放下,虽则短短几句,又教人心悸神荡。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虽非青衿,香罗赠卿。
幽幽轻叹,心中虽是难免欢喜,莫名欢喜,但随之而来也有隐约懂得,若有若无的怅惘。她已不能再想下去,更不想懂得自己这种心情的含义。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打开木柜,将东西放置到最深的角落里去,连同那小笺一起。
做后又觉不妥,复又开了木柜,只将小笺拿出,夹在自己不常翻阅的书中。又把书压底在其它书下,这才放心。
这样大抵……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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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实在是个不能消停的日子。
本是夜月一帘,十里柔情,许是情深痴缠太惹人妒,横惹一段情债来。
“阿瑶你听我说……”男子脸色为难,对坐在瑶瑟对面,欲握住瑶瑟的手。
瑶瑟避开,眼底微冷,掷声道:“公子自重!”她的心神压根不在这里,而在黯然离去的那人那里,她只想快些到那人身边去,不想再和这人多纠缠一分。
男子见此情形,露出痛苦神色,道:“是我对不住,辜负了你,你不原谅我、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只是再恨我,你也不该作践自己,留在这烟花之地!”
瑶瑟莫名笑了一声。
男子以为瑶瑟回心转意,尚存希望忙道:“你跟我走,跟我回去,虽是偏房,但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以后我一定待你好,绝不会叫你委屈!我根本不喜欢那个女人,阿瑶,她绝然越不过你去。”
瑶瑟又笑,深觉自己从前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东西。坚定道:“不。”
“你不要闹!这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我没有。”瑶瑟莞尔,眸中坚定非常,直看着男子道:“李荣谢,你以为你是谁?我对你早已没了心思,更无需你所谓带我脱离火坑。”
“我知你已娶妻,但我不知你娶的是谁。”瑶瑟摇了摇头,而后又道:“夫妻本是一体,你既已娶了她,便不要负了她,不然我会更看不起你。”
男子浑身一颤。
“才入狱时,我等了好久,可是你都没有来,现在你来了,我不需要了。”瑶瑟的神情漫不经心,让人知道她是真的已不在意。
“我不恨你,亦不怪你,只求从此莫相逢,相逢亦不识。”接而唏嘘道:“我如今倒是比较担心你的妻子,你同我说的话,好好想想对不对得住她。”
“她算什么?!”男子道,神情颇有些狰狞。
“汝妻。”瑶瑟淡淡道。
“你没有对不住我,因为你没有义务,当初是我看错人。她更没有哪里对不住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你对不住她,因为你还来找我。”
“你若不喜欢她,不愿娶她,最初大可说清,各还本道好聚好散,但你没有这样做。”
“天地拜了,昭告世人了,等同要了她一生了,你现在居然还来见我一个官妓,说什么她绝然越不过我去?”
“不是,阿瑶,你不是……”
瑶瑟温柔一笑,道:“荣谢,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你看清,我现在就是。”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不过一场大梦罢。珍惜眼前人,故人已不存。”
“你加冠时说再过两年便娶我,也发誓过,如今我告诉你,可以作废。算你负我?但是已无妨。”
“只要你不负她。负过一个,便不要负第二个了,你是尚书公子,我是洛阳妓子,回你的京城,好生守着她。”
瑶瑟起身,不再看李荣谢,背身道:“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我父母那里请你差人去上几柱香,也请你不要亲自去,我猜他们大抵不是很想见到你。”
“今夜多有得罪,冒犯公子,望公子恕罪。”
“归荑,送客。”瑶瑟高声道。
归荑应声进门,轻巧一福,低眉道:“公子请,奴婢送您。”
从前助青梅相会,家中父母发现被罚幽禁,还偷传尺素鸿雁的小丫头,如今也成了故人。
最惜少年时,花还与人同。
而今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再无人与共。
一向自诩汉子的人也红了眼眶,想起刚进来时见到嚎啕似孩童的男人,前时还取笑,现到自己,终明了是为了何故。
“好,我走,归荑……莫送。”利落转身,不敢再称情深。
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