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解数,见缝插针水滴穿石,一点点地与本仙执耗着磨着。
如此磨了百年光阴,恭喜黎宸君,法子奏效了。本仙执对他终于生有了恋慕之心。
想到此处,我免不得要矜持一下,珍重声明昭示:非是黎宸君死缠烂打的法子奏效之果,而是本仙执念他非我不娶之心太过执着炽热,体念他而已。
又在床上挣了片刻,旋即起身,推门,风拂,月明,星灼……
如此良宵佳夜,有酒尚好。
念由心生,遂踱进酒窖使用仙力弄了两坛佳酿,启了封泥,馥香之气一时萦绕在皓月清风之中。
我脚下自径移动,墨黑似这一片夜色的双眸凝着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辰,仰颈凉凉地灌了一口凉酒。
酒初入喉,辛辣苦涩,不禁呛出本仙执几滴凉凉的幸酸之泪出。淌过胸腔,稍舒适适应了些。堕稳肚腹,顿觉灼炽难忍……有谁悄无声息地拢近我,两手搀着我坐到院中的大理石凉凳上缓了缓。
忒是不济,忒是不济,我单手抚着圆桌面,头枕在手膊上歇了半晌,方才悠悠顺适。
再观来人,却是白盏。
我大汗淋漓地觑了她一眼,讪讪笑道:“你这妮子,大半夜不睡觉,刻意出来瞧小主丢丑么?”
她眸色凝重,一张脸色泛得比这九重天上悬着的太阴星还要茭白几分。良久,方才神色难辨地叹了一口,喟道:“小主,秋月寒夜,风凉露重,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苦笑一声:“酒乃百药之长,我观此夜风清月明,若是不喝上一杯,实在有损良宵。”
她再哀声叹气了一回儿,用手摩挲着我的背,轻轻平掌拍了两拍,无限伤情道:“酒要少吃,事要多知。小主,往后还是求你少吃一些吧。”
我摇了摇头,垂首勉力挤出一丝笑靥。心忖今夜的白盏与平日的亦有所不同,可是又说不上那里奇怪。
一阵凉风过后,她长吁短叹道:“小主,关于仙执恩公与白爹爹的事情可已有了眉目”
我不由一怔。恰好一阵泠风荡过,激得我周身又不由一哆嗦,凛冽沁心。
讶然地瞧了瞧她,见她目光清透,在沉沉夜色中显得尤为分明。
我呷了一口凉酒,郑重于她道:“娘亲与阿爹身归混沌之后,你与我一般伤绝,也真是难为你了。”抬头望天,满是悲凉地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对了,白妮子,我问你,娘亲玉殒之后,你可曾在何处瞧见过她的‘轩辕剑’?”
她望着我,想了一阵儿,摇头道:“没有。”等了一会儿,又倏尔问道:“小主,你认为此事与仙执恩公的轩辕剑有瓜葛?”
我掬了一把月色入手,揝紧,笃定而道:“绝对脱不了干系。”
她默了默,过了一会儿,只见她倏然立起身,朝着我福身一礼:“小主,我明个就要回药山了。关于仙执恩公的大仇,你若何时有了眉目,遣传音木鹤来一趟药山知会我一声便可。”
我一楞,怔了一怔:“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么?”
她苦笑了一声:“明日是药王上神的寿辰。”
我颓然在心中一叹,那就是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了。算起来,白盏这一趟归宁已有了小半个月,本仙执委实不可再不解风情了。
我打了个呵欠:“那就回去吧。元珩明日来接你吗?”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轻如蚊哼。
难得见她伉俪情深,总归是一件令人值得欣慰的事情。
我沁着头,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
我睁开眼,缓缓问道:“可是还有甚事?”
突听得身后扑通一声,似乎有人双膝着了地。盏茶后,她才说着:“小主,见今虽你已是青城的仙执尊上,可是我……我……”
吞吞吐吐,似有甚难言之隐。
我扭身望着跪在地上神色忐忑的白盏,微微一笑,道:“傻丫头,我知道,在你心里,恐怕只容得下娘亲。此事我不怪你。”
她抬头盯着我看了半天,方才释然:“小主不怪白盏就好。”
我嗔道:“你若是再这么跪着,那本小主可是决计不会轻饶了。”
她睫毛一盏,嘴角不期然地翘了翘。
夜,益发地深沉了。我呆坐了片刻,一口气灌完坛内烈酒,揩干净嘴角水渍,便也回房躺下了。
第六十四章 家国之事若奈何
第六十四章 家国之事若奈何 这一觉,我直睡到天穹烨烨、九霄炜煜方才起身梳洗。
许是昨夜吃得那一坛子醇酎在酒窖内藏得时日足了些,再加上近来寒秋萧飒,身子不免会觉得有些惫怠疲乏。我意懒情疏地推动屋门,不期这一举动招得那些个被门扇一直阻挡在外的金光彩缕一时躁动汹涌,挨挨轧轧地互相推搡着,不消片刻便涌满了整壁寝舍。
垂光曜中天,光又乃闪烁之气。本仙执被这道强光利气猛然一射,很是不适应地脚底一个踉跄,连带着身子虚晃了几晃,左手连忙下意识地扳住身旁的门扇便才扭转局势,立得稳妥了些。心内不住腹诽,这远在天上当值的太阳星君险些害本仙执丢丑,待哪日得了闲定要腾上九重天上亲手将他下巴颏上那平素引以为傲的一撮白毛胡须斩草除根。主意敲定,悬着的一颗心也算落稳。
踱到灶间囫囵吞咽地用完早膳,不禁暗暗钦佩念芷这炊爨的本事果然深得她娘真传,也十分佩服本仙执的宁耐功夫在不知不觉间又精进了几分。只是肚腹兄平白地教你受累挨屈,忒地于心不忍呐。
娘亲曾给我讲过,见今这一届的凤族帝后生的是眉目如画、绝色无双,兼之懿德高风,委实教人景仰万分、心羡之之。偏是这样一位万中难得的倾城美人儿在料持家务上天生并无半点天赋,曩昔娘亲亲口品尝过她的厨艺,她老人家在衣食住行上从无讲究,素秉衣能裹体即可、食能添腹方好,倘若她说那一人的厨艺已到“惊天地、泣鬼神”之境,那那人做出来的东西笃定教见者闻风丧胆,啖食者屁滚尿流。
闻风丧胆过后的娘亲引以为戒,从此以后再逢凤族帝后心血来潮亲自下灶炊爨,她心有余悸之时,下一刻绝对是借口逃遁,夭夭逃之。
“娘亲,凤后做的东西真的很难吃吗?”某一时,我如此天真灿漫地询过娘亲。
那日,她默了许久,在仰天悲叹了三四五六七八回后,才心戚戚音颤颤地道:“不是难吃,是非常难吃。”
能让她老人特特地在难吃之前冠以“非常”二字用以肯定之程度,看来凤后的厨艺真的是沦落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境地。
而今,念芷深得凤后亲传,端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足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