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只有当年对着朝中几个老狐狸时,才会出现。
可陆锦惜,也算那等绝顶聪明之人?
孙氏不自觉地拢了眉头,暗道自己兴许是不适应二儿媳的改变。
陆锦惜这边,也是打量了她一会儿,念头闪烁。
这一位太太,与原身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在这里多坐也没意义,不如早些把话说了,早些离开。
主意一定,她温温然开了口道:“儿媳的病已经好了。这一段时日,府里耽搁下了不少事情。迟哥儿这一桩已向您通禀,不过不知道府里其他事情,您还有没有要交代的?”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孙氏听明白了,眼底划过一分嘲讽,只道:“没什么要交代的。太师府寿宴,你婶母昨日从宫里回来,想必已提点过了你,届时带着你三弟妹同去即可。”
“我爱清净。你病好了,府里的事情照旧由你管,一应事情也你自己拿主意,不必来问我,没要紧事也不必每日请安。”
“府里还有不少事等着你料理,你便早些回去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陆锦惜听出来,也不在这里碍她眼,起身轻声告了退,不声不响从屋里出去了。
孙氏坐在炕上,身子动也没动一下,只瞧着那没了人的门口,终于是叹了一口气:“我怎么就觉着,她这样,卫仙怕是斗不过呢?”
“只怕是要乱上一阵的。”冯妈妈也是叹气,却劝慰她道,“不过二奶奶能立起来也算好事。她们俩,但凡起来一个,都是将军府的福气。还请太太放宽心呢。”
“也是。对我来说……哪个都一样……”
只要将军府好,一切都好。
孙氏慢慢笑了起来,不再说话了。
那边陆锦惜出了门,心中却是大定。
太太的确偏向卫仙。
可执掌中馈的权力,是薛况当年亲自找她要的,为的就是给懦弱的陆氏,留一个安身立命的“权”。
孙氏再瞧不起陆氏懦弱,也不会明着去夺,更不会明着偏帮谁。
那么,剩下的事情,对陆锦惜来说,就不算是事儿了。
卫仙聪明,也厉害,可在她看来……
还真算不得什么。
“回去吧。这大半月也攒下来不少事情,该理理了。”
说着,陆锦惜披上了斗篷,捧了手炉,带着青雀白鹭往回走。
这会儿天色已稍亮。
一座又一座屋顶的轮廓,藏在将明未明的深暗色彩里,格外静谧。
她们出南院,迎面便来了一群穿红着绿的丫鬟,当中簇拥着一名娇美少妇,正是昨日与陆锦惜起过冲突的三奶奶卫仙。
她今日穿着一身沉香色雁衔芦花样对襟袄,配海马潮云羊皮金沿边挑线裙,很有几分贵气。
一见陆锦惜打南院出来,她面色便是一变。
只是她也不躲避,反而一甩袖子,抬了下巴,趾高气昂地走上前来:“二嫂真是好全了,今日起得这样早,还知道来给太太请安了,恭喜啊。”
“承三弟妹记挂,好得差不多了。”
陆锦惜笑意盈然,看着卫仙的目光,和善而且平静。
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法保持冷静。
“太太这边,我素来没三弟妹勤快。今早也不过是因为解决了迟哥儿的事情,好歹要叫太太知道,免得她担心。如今府里的事情堆成了山,还等着我去处理,倒是没空陪三弟妹一道了。”
“你!”
又来了!
牙尖嘴利的陆锦惜又来了!
卫仙险些被她这一句毫不掩饰的嘲讽激得跳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陆锦惜慢条斯理,觉得跟她说话像是逗猫,有一种奇异的趣味。见她炸了毛,她只是不紧不慢,笑着往上头浇了一桶油。
“只是觉得三弟妹挺闲,多陪陪太太也好。”
这一回,卫仙恨不得掐她脖子了!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又是在南院前,她强忍了,冷笑一声:“迟哥儿的事情,不过是你运气好撞上了。可老天爷,不会叫你次次都这样好运。太师府寿宴就在这几日,我可已好好准备了大礼。嫂嫂病了许久,不知可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这就不劳弟妹操心了。”
陆锦惜的心情是真不差,也不计较她尖酸刻薄的口气,轻飘飘扔下一句,便搭着白鹭的手,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半句招呼都没打,直接离开!
卫仙与她争斗这许多年,哪里见过她这样嚣张无礼的时候?
一时之间,已愣在原地。
一直等到陆锦惜人都消失在了拐角,她才反应过来,又是惊诧又是大怒:“她竟然敢无视我?!”
陆锦惜已走出去老长一段路,可这话依旧传进了她耳朵里,叫她失笑。
白鹭和青雀对望了一眼,却都很担心。
只是一路上也不好说话,一直到回了东院,等陆锦惜坐回西屋的炕上,青雀才忧心忡忡开口:“夫人,三奶奶出身显赫,乃是卫太傅的嫡女,家底厚实。她出手一定很阔绰,我们……”
“长公主都说了,顾老太师的礼,‘贵’是其次,要紧的是‘对’。”
陆锦惜一脸的轻松,半点没把这当回事。
她只觉得头上沉沉,干脆便把头上那金簪子给拔了下来,随手朝炕几上一扔,砸出“咚”的一声响。
两个丫鬟都吓了一跳。
陆锦惜却笑:“该送什么我早想到了。你们去外头找找,看看潘全儿有没有把药材单子拟上来。”
说的是给鬼手张送一大堆普通药材的事情。
潘全儿原本不过一个普通的外院跑差事的,一朝得了陆锦惜的赏识,必定抓住机会往上爬。
药材单子,越快递上来越好。
刚才陆锦惜是去给太太请安,不在这边。所以药材单子说不准已经在外头桌上放着,跟这半月积攒下来的杂事一起,等着陆锦惜处理。
白鹭当即猜到这送药材的事情,说不准与太师府寿宴有关,便连忙应了声,去外面翻找起来。
还别说,真被她给找到了。
只是……
“夫人,药单子在这里了。但这个……”
左手拿着的,是那一卷裹起来的长长药单子,右手里拿着的,却是一封薄薄的还未封口的信。
白鹭重新站在陆锦惜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话说到一半,便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卡壳了。
在看见那信封的一瞬间,陆锦惜眉梢都跳了一下。
她险些以为那是宋知言的回信。
可回头一想,即便是有回信也不会这么快,这才定回了神,皱眉道:“吞吞吐吐,又说不出话来了。这一封是什么?”
“这个……”白鹭只觉